萌萌老老实实回应后,翻出电子书看起来。毕业好几年就没怎么看过书,这会见到满篇文字简直头晕眼花,她瞄一眼书,看一眼门内,随时准备进去。
病房里,何望舒挨了一针镇定剂,躺在床上睡着,比起醒着的时候闹腾,他看上去格外安静又乖巧。病床边,医生和柳韵正准备谈话。
拍到这儿就够了,谈话放到下一趴。导演喊“咔”之后,萌萌利索地拎着包进房间,拆开湿纸巾小心地摁去江秋十脸上的泪水。
江秋十垂着眼睛任由对方摆弄。他眼周红了一圈,鼻尖同样哭得发红,加上粉底抹得苍白,脸上沾着几滴血渍,宽宽大大病号服一衬,更显得格外可怜。
萌萌下手的力道不由得更轻。
江秋十斜睨对方一眼:“该不会又想偷拍吧?”
“咳,哪有。助理的事儿,怎么能叫偷拍呢。”萌萌无比自然地把手机塞回裤兜,心下可惜。
江秋十摇头晃脑叹气,以示无奈。
见眼泪擦得差不多,萌萌从包里翻出保温杯,插上吸管让老板喝水。
化妆师拎着箱子进来补妆。
化妆品本就防水,并无太多脱妆,补些粉底和定妆足矣。
要紧的是那些血浆。
病房里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什么的,工作人员拎着小拖把进来拖地。江秋十穿着溅满血的病号服,溜溜达达下楼去洗手间,一路上血迹令人侧目。
道具组这回做的血浆没有加凝固剂之类的东西,水冲一冲就洗得差不多了。他关上门,飞速换衣服,脱下的戏服萌萌给他收好,到时候拿回去洗。
一个血人进了洗手间,恢复出厂设置,干干净净出门去。
回到病房,导演就指挥着给这位手上包纱布。手上包几圈,脑门上包几圈。
刚刚那几段剧情还涉及到何望舒情绪激动下拿头撞墙。这回整个人包的跟真病号似的,见对方没法伸手弹脑门了,萌萌光明正大掏手机给他来了一张。
江秋十:……
我看你是不想要这个月的奖金了。
萌萌迅速收回手机,龇牙露出八颗牙的谄媚而不失真诚的微笑。
接下来的戏份拍的很快,江秋十只要躺床上就行。拍了一整天,下午六点半准时收工,给群演和工作人员们发了盒饭后,几位主演一块儿聚餐。
影视城里餐馆不少,他们也不挑,找了家规模大点的直接开吃。姜蓉不是剧组人员,但她常来,也充做导演家属跟着一块儿吃吃喝喝。
卓少安平常在剧组里严肃,下戏后就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本性,剧组里其他演员大多数都上了年纪,尤其是杜玫,地位超然,人却随和。一群人反而很聊得来。
吃吃喝喝的同时自然少不了聊天,尤其以几位前辈为主。他们这个年龄,这个地位,也不怕说错什么话了。
江秋十只沉默开吃,非必要不说话。
他既不是活动发起人,便没必要喧宾夺主。
谁承想,杜玫聊完一圈后主动和他碰了碰杯,清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一桌人便不说话,面上专注。
第二天还要拍戏,卓少安本不叫服务员上酒,杜玫却不服老,自个儿喊服务员拿了半打啤酒上来,她地位摆在那里,没人劝得动她。这会儿大约是有点上头,红着面庞,眼圈也有点红。
“各位,我今天就说一句。我这次拍戏,真的,很高兴认识大家……”
她边说边揉着江秋十发顶,后者避了避,没躲开,便随她去,任由杜玫把自己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卓少安等人偷偷笑他。
杜玫也一边揉一边笑,笑着笑着,红了眼眶。
“……这次拍戏真的很开心,认识了这么多优秀的演员。特别是我还认识了好几个优秀的年轻人……”
“你们知道吗,就小江,我、我拍戏,他戏里是我儿子,我,我戏外我真的有点把他当我儿子……”她拽着江秋十的肩,身形晃动,后者不得不扶住对方胳膊肘,把人扶稳。
“小江,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啊……你真的,特别特别好。我要是有个像你一样的儿子就好了。”
一连串的夸赞,江秋十适时露出不好意思模样:“杜老师,您过奖了,我们还要向您学习。”
“叫我什么杜老师呀?你戏里怎么叫我的?”
她捏着杯子,一滴泪落进酒液。
“你,你之前不是叫妈的吗?”
杜玫眼里滚落出一大串泪珠,“我原来……没了的那个儿子,要是他还活着,也跟你差不多大。”
她终于哭出声,抚摸着江秋十的侧脸,放声痛哭。
“我本来还有个儿子的啊,他要是活到现在……他要是还活着……”
“别哭了别哭了,杜老师……”
“杜老师,没事啊,咱们向前看……节哀顺变。”
一群人七手八脚上去安慰人,拍背的,擦眼泪的、捏虎口的……杜玫只搂住江秋十不放,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哭戏本就拍了很久,再哭下去,就真的伤身体了。
江秋十不得不站起身,轻轻拍着对方因哭泣而颤动的背脊:“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
杜玫哭得整个人打颤,拽着衣服角不让人走。
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吐出那个词。
“别哭了,妈,我在。”
一瞬间,杜玫哭得更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