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叹气道:“朕也一样。”
她至今仍不知自己所行之事是否正确,历朝历代都是那么过来的,只要不闻不问,不去改变,就不会出什么大事。他们也这样做不就行了?
可父皇已经开始了变革,一旦开头,就没有停下的办法。所以,哪怕牺牲再多,她也绝不能辜负父皇的心血。
她一定要做到!
姜遗光收下金印,道谢后说:“臣至今仍有一事不明,还望陛下解惑。”
新帝道:“何事?”
姜遗光缓缓问:“你们一直以来提防的,即先帝所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他一直在那座高塔中,对吗?”
年轻的女帝一怔,眼神陷入怀念,笑着摇摇头:“父皇居然连这种事也告诉你了。”
姜遗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一个答案。
新帝沉吟片刻,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朕瞒着也没什么意思。”
入镜久了,都会对未来生出些感知,例如何时何地会发生危险,例如绝不能做某事。这些都是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如果只有直觉,还能说是经历多了生死关头磨练出的。可又有一点,入镜次数多了,镜中死劫时间渐渐变长,有时会发生像姜遗光和姬钺一样一待就是几年的情形。本朝鲜少发生,不过新帝知道前朝、以及更久远之前,在镜中度过十几年的入镜人不在少数。
更诡异的是,镜中多年发生之事,居然和镜外差不离。就好像……山海镜能够未卜先知似的。
所以,有一条很隐秘的规则在历代帝皇间流传——入镜人能够根据山海镜,慢慢预知到将来。
姜遗光好像没听明白这和高塔以及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但新帝接下来的一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那座塔被称为预言塔。据说,里面住着一位度过十八重死劫的人。”
“……传说,他能够看到未来。”
姜遗光没有出声,可脸上就明晃晃写了两个大字:当真?
三公主叹道:“朕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听父皇说这么些年,那人预言之事都发生了,一件不差。”
她也不知道先帝是不是真的相信这位能预言的人,更不知道那人是谁,只听说他活了很久,好像……从开国时就已经存在了。
他还追随过太祖皇帝。
开国距今也有两百来年,换句话说……那个人,活了不止两百岁。
“预言塔中的,是一个已经度过十八重死劫的入镜人?”姜遗光半信半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消息放出来?
让其他入镜人知道有人能过十八重死劫,不是更好?
那人不肯现世吗?
姜遗光自知他没有太多执念,可他却很清楚世间几乎无人能抵住长生不老、权倾天下的诱惑。
那个人如果有这样的本事,他不想要扬名?不想借此推翻大梁?或是享受更好的待遇?他为什么会愿意住在高塔里?
新帝摇头:“朕也不明白。”
她都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过了十八重劫,又是不是真活了那么久。
就算是真的,难道那个人说的话就可信了吗?她亲眼见到的入镜人一个比一个疯狂,谁能证明入镜十八重后,他还能留有平常心,甚至愿意为皇帝效劳?
再有,那个人不愿意自己消息泄露,如果事情说出去,那个人和朝廷翻脸怎么办?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见的一件事。有时候维持着一个友好局面,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所以先帝对那人也是敬重又提防着。她不清楚父皇有没有尝试过杀了对方,不过她没有听说过那人做过什么过激之事,或许没有?也可能做了她也不知道?
她只能隐约地感觉到,父皇似乎和那个人起了分歧。这些从父皇留下的东西中可以窥见一斑。
正因如此,本该高塔中的人现在不见了。
新帝不知那人姓名、样貌,也不知那人会去往何方。但她推测,先帝和那人产生分歧,很可能是为了九鼎一事。就算没有姜遗光,新帝也会多派人手把住骊山司。
姜遗光去骊山,正好解了她燃眉之急。她不能把九鼎让出去。
……
前往骊山的路上,姜遗光还在想女帝说的那些话。
原来先帝瞒着,应当是因为和那人的协定。后来,先帝可能是见鬼怪势大,想做出某些变革,故而开始修建天子庙,并逐步暴露山海镜一事,也因此和那人产生分歧。
于是那人离开预言塔,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女帝还道,父皇以前透露过,他这么捧着太子和朝阳也是因为预言。但在她得知太子和朝阳的身世后——姜遗光没瞒着她。女帝反而认为,父皇那样精明,可能反过来利用预言塔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把身世特殊的太子和朝阳捧的高高的,一是因为遮掩住真正试验成功的姜遗光,二来也有几分朝阳公主的能力作祟。
至于预言——更像是先帝编的谎话,为的就是让朝阳公主相信自己天命所归,以为她是预言中的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