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之中, 赵营如惊弓之鸟一般蜷缩在废墟之中。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是……他只是做了什么?
然后眼前一切就都变了。
洁白的城墙突然间变得破败不堪,房屋坍塌,风沙弥漫,放眼望去, 整片绿洲都变成了黄沙侵蚀后的断壁残垣。
黄沙之上, 唯有朱纱鹊鲜艳依旧。
原先来来去去的人们也不见了。
废墟中, 隐约可见黯淡黑影,像一滴拉长的墨滴进水中的扭曲长条形,朦胧、模糊, 四周缠绕着逸散的沙灰。
都是鬼!全都是鬼!
为了躲避鬼影,赵营才跑到了这个地方。到处都塌陷了,他根本分不清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怎么突然整个荼如国就都没了?其他人呢?他们又到哪儿去了?
又或者……因为他们什么也没来得及做,才没能渡过死劫,全部死在了镜中?
赵营甚至怀疑自己也死了, 变成孤魂野鬼,只是还留着生前记忆,在镜中徘徊。
可他仍旧对外面那些游荡的幽魂感到恐惧。他一面觉得自己可能死了,一面又觉得……自己应该……还活着?
身上留有活人的温度, 手脚头脸摸着都正常, 应该没死吧?
赵营本来想逃出去,可等他看到外面的黑影以后, 又不敢动了。
一个奇怪的黑衣女人,不知为何一直跟着他。
那个黑衣女人和其他朦胧模糊的幽魂很不一样,赵营看不清其他幽魂的样子, 其实他也看不清这个女人的样貌, 可是在见到的第一眼就冒出了念头——这是个女人。
他忽然想起来了。
有几个奴隶信誓旦旦地说大唐来的客人共五个,青色和紫色衣服的男女各两个, 还有一个黑衣女人。
就是这个一直跟着他的黑衣女人吗……
“你是说……你今日什么也没做?”姬钺不可置信地询问姜遗光。这不应该啊,依照姜遗光的本事,他早就该把赵营带来了。
姜遗光点点头:“准确地说,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么。”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
李挽妍与傅贞儿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时间变乱了!”
古有烂柯人传说,道一樵夫进山打柴看到一对仙人下棋,等他离开下山后,才发现山下已经过了百年。姜遗光今日之事不正是一模一样?
姬钺当机立断:“明日你和我一起。”反正姜遗光也说黑衣女人不见了,他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
接下来就是庆典一事。
庆典的由来和习俗、流程等等都被傅贞儿打听清楚了。目前没看出什么来,不过几人都预感庆典上很可能会发生点奇怪的事。
至于姬钺那方,他们今日见到了公主,还因大王召令,和公主一块进了王宫。
“目前来看,没有任何破绽。”姬钺叹气。
但凡死劫,幻境中必有矛盾,破局生机也从矛盾中来。可这荼如国安详太平,内无贪腐外无战乱,就连奴隶大多安安心心认命当奴隶,他们信奉神鸟,认定今生苦楚是前世之果,偿还后他们的灵魂便会被神鸟带去永恒的国度。他们既心甘情愿接受了命运,又怎么闹得起来呢?
所以……死劫的怨念根源,究竟来自何处?是谁生出的怨念?
又是什么,让这个国家灭亡?
姜遗光站起身来到窗边,望着窗外明月。
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说不上来。
心念一动,蛊虫在他体内游走,爬到了掌心,摇头摆尾格外欢快。
它好像长大了一点。
骊山中毒物极多,当时他在骊山应该是中了毒的,所以性情大变,也记不清许多事,连怎么入镜的也忘了。
之前自己头疼,也是蛊虫在吞食剧毒诱发的,现在头不再疼,因为毒都祛除了么……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姜遗光忽地问姬钺:“我们进来多久了?”
姬钺纳闷:“你不是清楚吗?”
姜遗光:“我昏迷了一段时间。”
姬钺:“没多久,不过一刻钟。”
不过一刻钟?
姜遗光隐约记得自己在镜外时头疼欲裂之时,到镜中不过一刻,毒就消失了?
若他在镜外所中之毒会在入镜后祛除,那这条蛊虫又怎会长大?
若蛊虫是靠吞食了他体内大半剧毒才长大,仅仅一刻钟就够了?
他猜测过神智不清时才能看到黑衣女人,这条猜测目前来看应该不假。而从他醒来,到黑衣女子从他面前消失,也就是体内残余毒被完全吞噬干净,这当中至少过去了一整日。
蛊虫食毒也有规律,总不会一刻钟就吞掉了大半剧毒,剩下残余毒反而要花一整日吧?
他的毒究竟是什么时候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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