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的炭早就被水浇熄了,纯然浓郁的香料气味飘出来,不是很好闻。
姬钺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他弄熄灭炭炉做什么呢?不过一个发疯的人做什么好像都不奇怪。
“糟了,也不知他会惹什么祸。”
“没有人看见他去哪儿了吗?底下奴仆也没看见?”
他们都是被公主当成大唐贵族请进来的,在别人眼里他们自然是一体的,姜遗光要是干了什么,只会算在他们身上。
李挽妍当机立断:“让人去底下问问,把他找回来?”
姬钺阻止了:“不必。”他探出上身从窗口往下看,窗外一片繁花似锦,绿树如茵,不见哪里有破损。
“到现在没有人报给我们,意味着还没人发现。”姬钺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机会,“先瞒着,等……等今夜。”
……
姜遗光藏在了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里。
他头又开始渐渐疼了,向周围看去,还好,那个黑衣女人不在,好像暂时被他甩脱了。
他躲在一户人家中,藏在房梁和房顶中间的空隙中,看着这家人干活,吃饭,吃过饭后为了省灯油很快就睡下了。
现在,那个男人还在打呼,女人抱着最小的一个孩子,其他几个孩子都睡在脚边。
他们都睡着了,不会发现他。
人才会睡着,这些是人,不是鬼,不过也可能是鬼骗他们的,等他要下去逃走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坐起来睁开眼睛。
王城街道很多,效仿唐时街道划开东西南北四区,又分坊市等。他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被发现。
姜遗光一直静静地等待,就着狭小窗户投进来的月光,他悄悄地注视着底下的人。
如果这些人的脸开始变得不一样,他就要马上逃走。
与此同时,王城,公主的行宫内。
几位大唐来的贵客气势汹汹地要“求见”公主。
站在大门口,质问王城内为什么有歹人,竟敢潜进他们的房内掳走一人!
姬钺说得十分理直气壮,越说越大声。他学识匪浅,作诗作词还是作文章都不在话下,他就用这套话给姜遗光编了个无比高贵的身份,说他是大唐皇帝的某支血脉,是世家子弟,家世显赫,来一趟竟然被强人掳走了,如果荼如国不给个交代,他们皇帝一定不会轻饶。
越来越多人聚集过来。
行宫内不只有奴隶,还有略高一些的侍人,宫女,宫人等等。他们惶恐地过来跪下请求姬钺不要再说,他们一定会去找到姜公子。
姬钺不听,引经据典骂得更厉害。
他就是要趁着大半夜公主一定睡着了的时候闹大,如果是白天,他马上就会被请进去,就没有这么多人围观了不是吗?
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口,经此一夜,消息能传出去多远?姜遗光能听到吗?
到那时……他还清醒吗?
……
姜遗光一直没有动。
他好像分成了两个,一个看到了许多奇怪场景,黑天白水,赤红的土地,他在房里慢慢要睡着,却被一双手掐醒,而那个黑衣女人就这么贴着脸,看着他。
他好不容易才从房间里逃走,可不论走到哪儿,那个黑衣女人都一直跟着。
有时伸出一只手绊倒他,有时一条长舌勾住他的手,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脖子和手上的伤痕不是假的,且越来越多。
有好几次,他的脖子差点被划断,险之又险避开,他不得不撕下袖子把布条缠在脖子上,以免血腥味引来人。
天快亮了。
鸡在打鸣。
姜遗光没动,他打算等这户人家走了再出来。
不过他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鸡叫声太齐整了,叫了一声又一声,每一次鸣叫的声音都一样大,一样长。
公鸡会这样打鸣吗?
姜遗光往下一看,停住了——
这户人家的男人跪坐在床上,头几乎仰到了背上,一声声发出打鸣声。
他在盯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