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子才会抢先将他们宣进来。
到时不论是皇子们自己挑还是陛下来选,他们身上都已经打上了太子的标签。其他皇子公主们肯定要避嫌,不会再选。这些已经被太子挑中的人自然也不会希望再跟着别的主子。
姜遗光心里倒是有些预感,并不意外。
原来在柳平城住时,鬼怪并不常见,后来到京城更是少有。可他们一路下江南时,途中怪力乱神之事数不胜数,不仅有鬼,还有各种说不清源头的古怪习俗、离奇诅咒,越远离京城,此类事越多、越怪异。
瀛洲岛上见闻更甚,他们国家有百鬼夜行之说,可竟能达到生生覆灭整个国家的地步,绝非一两面山海镜轻易能解决。
但现在,京城里的古怪也渐渐多起来了。
不然,那个顶着大头娃娃面罩的鬼为什么迟迟没有入镜人去收?为什么又会让藏地那边的人皮唐卡传入京城?只能说明世间诡异变多了。
一切都隐隐在向着某个更糟糕的方向滑坡去,这种不详的预感太过微弱,姜遗光不便说,说了其他人也不会信。而和他一起入宫、宫外还有家人的几个入镜人正十分高兴自己搭上了太子这条大船。
他们正盘算着怎么利用这段时间真正成为太子麾下的臣属。
不过他们的美梦没有做太久,一桩突如其来的噩耗便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三月初六后寅时初刻,帝师白慎远在家中病逝。
据白家人说,白慎远本就身体不大好,去年又因为弟弟死讯传来。彻底压垮了身体。从那以后便每况愈下,只是他一直拦着家里人不让往外说。今年冬天差点没熬过去,可谁知道冬天好不容易挺过来了,初春时,他却走了。
头天他还说要在院子里栽两棵桃花树呢,家里人把桃树苗都定好了,还没种上,人就走了。
太子和朝阳公主匆匆换了素服去白家吊唁,灵堂前上过三炷香,满室缟素,哭声遍地。兄妹二人在悲戚的哭声中相对无言,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叹息。
一般的臣子去世便罢了,尊不让卑,陛下顶多在返京的折子上提一句,以显圣恩。可白慎远身份不一样,当朝帝师,文坛中地位极高,他一旦去世,哪怕只是为了安抚举朝文人,陛下都要立刻从江南回来。
太子便发了八百里加急向已经到江南的陛下说明消息,同时又让飞鹰卫私下以鹰传讯,道陛下不在京,拖着又不好,他斗胆做主让白家家人先将白老先生收殓入棺,其余一应事宜等陛下回复后再做决策。
至于进宫的那些入镜人,也赶紧让他们回去了。要是陛下准备回宫,到时让陛下把他们宣进来更方便。不过现在太子根本也管不上他们,每人送了些礼就赶紧让他们离开,他正在为另一件事操心。
已经有学子在京城穿起素衣,头上裹麻布,喝凉水穿草鞋,自发号召要为白老先生守孝。白慎远地位在此,很快就纠集了一大帮书生照做,且不断往京城周边区域扩散,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件事也被太子写进了折子里——没办法,轻不得重不得,白慎远地位在这里,他不能怠慢,可放任这批学子显然也不行,赤月教还在暗处虎视眈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他将自己的做法和考虑的一应事宜都写上了,让飞鹰传去。
奇怪的是,陛下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太子不免更焦急。
陛下出巡一次就要带上几千人,他又一向身子康健,安危肯定不必担心。太子只担心自己折子上有什么地方写不好,让陛下看了不想搭理。
*
院子里,姜遗光问近卫:“白老先生真是病逝的吗?”
那近卫道:“自然是,早就有人验过,如果有蹊跷,一定会请你们去看看的。”
姜遗光松口气:“怪事听多了,发生些正常的都不敢相信。”
身边人不断死去,死去的人又带走另一批人,源源不断,永无止境一般。突然听说个正常的因年纪大生病去世的,还有些稀奇。
近卫道:“也是因为公子您一直关注着这些吧……”
世间绝大多数普通人不都是这样?普通地来,普通地走。哪怕闹鬼事那样多,对绝大多数老百姓儿而言,他们这辈子也不会见到过一次。
白家处处挂白,门外都有不少书生自己带了凉席枕头和衣服,白天跟着跪下门边哭夜里干脆直接睡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