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后不久便是圣寿, 当日老天爷十分给面子,是个大晴天,也不飘雪了,冬日的太阳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今日又比元宵节当日更热闹, 天南地北的商人都来到京城, 街上人更多、更加拥挤, 出来游玩的人也远比元宵当晚更多,接踵摩肩,好不热闹。
姬钺没来找姜遗光, 他也是宗室子弟,需进宫赴宴。姜遗光仍旧在躲避中。
因是圣寿,赵瑛今天也得了允许能出来玩,她身边只跟着一个婢女打扮的近卫,其他好手都被抽调走了。婢女对许多事不太了解, 学过几分粗浅功夫,只知道要看着她。
但人实在太多了……
二人正在拥挤人流中穿行,周边全是热热闹闹的声音,小孩尖叫吵闹, 恰巧又有一条舞狮队迎面从大路正中走过, 吹吹打打,一股更加汹涌的人潮迎面而来, 婢女和赵瑛硬生生被冲散了。
婢女急了,连忙探头四处寻找,可不论怎么看都找不到那个身影。等舞狮队伍随人群散去, 她快走几步, 急得直跺脚。
这下可怎么办啊!!
那厢,赵瑛也和她一样慌张。
她并不是主动和婢女走散的, 刚才被人群冲散的一瞬间,她想回头往婢女身上走,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要绕开,那女子却突然间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边上拖。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赵瑛拼命挣扎。
她知道每逢这种时候都会有拐子偷偷在人群里拐人,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女子也是,刚想大声呼救就被对方一把捂住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出声,是我。”
赵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这下她总算看出来这女人的脸似乎有点眼熟……她,不对,他……他怎么又扮成女的?
“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赵瑛气得捅他一胳膊肘,“你到底在做什么?!”
“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上回我找你也没见你说什么要紧的。”赵瑛嘀咕了一句,还是跟上去。
她也知道,这回姜遗光故意趁人多的时候调开近卫,就是不想让他们听见。上回恐怕近卫在,他不方便说。
姜遗光带着赵瑛七拐八弯进了一条小巷,小巷里有一间空屋,他带人进去,门却没关严,留了一条缝足够看清外面有没有人偷听。
姜遗光穿着粉蓝色衣裙,脸上脂粉不厚,但足以让熟悉他的人第一眼看着陌生。赵瑛顺着进门后坐在屋里的长凳上,看着那张美人面十分别扭,看一眼就要移开一会儿,又忍不住再看。
“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要说什么?”
姜遗光道:“和师父有关。”
赵瑛腾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你知道了什么?”
姜遗光注视着她,了然:“看来你也清楚当中有蹊跷。”
赵瑛知道自己露馅,抿着嘴不说话。
“我不是来诈你的,上回你来找我,我也想过了。你我算是故人,不必闹得那么难看。”姜遗光说,“不论你信不信,你是师父的女儿,我对你没有恶意。”
赵瑛沉默了很久:“……那你先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
姜遗光便把姬钺告诉她的话转述了一遍。他猜测以姬钺此时的心态很有可能会找赵瑛的麻烦,将姬钺的身份也说了。
临安王第九子,当朝皇帝的亲侄子。
“夫子当年收下我,兴许有其他原因。可他愿意教我,这份恩情我不会忘。”
“不会忘那你还……”赵瑛捏紧拳头,话到嘴边却没说完。
不知为什么,她在姜遗光面前总是沉不住气,轻易就会因为对方的一点举动扰得心神不宁。
姜遗光道:“那件事我没什么好辩解的,你生气也是正常。”
赵瑛恨恨道:“我生气?我才不生气,和你有什么好气的?”她早就知道姜遗光不正常,根本没有寻常人的善恶之分,和他计较只会把自己气死。
平平气后,赵瑛说:“那位九公子说的没错,我娘临终前和我说过几句话,我也知道了些当年事。”
“当年……有人委托我爹收你为徒。”
姜遗光神色一凛:“是谁?”
赵瑛说:“不知道。”
“你应该也听过,我爹当年卷入那场舞弊案,他本来该判流放三千里。虽说不是处死,可我爹的身体……流放三千里哪里还有命在。”
“是那个人,他救了我爹一命,改流放为监禁,牢里也多有关照。所以他的要求,爹爹不能不听。”
“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你不用担心我被骗,至少……我娘认为那是真的。”
赵夫人临死前说的那两个字,是“嫁妆”。
赵夫人留下不少东西给女儿做嫁妆,其中便有一套她亲手为赵瑛制的嫁衣,上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栩栩如生。只是那嫁衣还差一些,没能完成。
赵瑛便天天在屋里绣那件衣裳,她也没想着嫁人,只是要把娘留下的这件衣服绣好。
近卫们起初还监视,后来看她只是在做针线活,便由她去。
发现那些人不再隔着窗子看以后,赵瑛把精致华美的鸳鸯一点点拆了。
露出里面用最轻薄的丝绢、最细小的文字,密密麻麻写下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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