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迅疾如电, 密密麻麻,几人能躲一时,可等周围机关都启动后就没法躲了,无论哪里都是密集骤雨般的刀片。
姜遗光伸手一拔, 长刀出鞘, 一边飞快后退一边两手上都带着长兵器舞得天花乱坠般, 叮叮当当刀剑相击声不断响起,和刀片袭来的破空声同样密集。很快他脚边就落了一地刀片。
姜遗光还有空低头看了一眼。
手指长的刀片,两边开刃两头带刺还带血槽, 是寻常人根本不会用的武器,即便用作暗器也太冒险,一不留神就伤人伤己。
看样子是专门为了机关所做的兵器。
其他人也没法跑,只能和他一样提刀迎上去,兵戈相击声连成了雨点一般接连不断, 永无止境似的,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想办法破坏机关!!”马元义大吼,“要不然这机关没完没了了,我们根本出不去!”
柳二离他近些, 和他对吼:“你说得到轻巧, 我们根本过不去啊!”
马元义以轻功见长,柳二也是, 就是预备着万一遇到危险可以直接带姜遗光逃走。柳大的武功高强许多,可他那边的刀光更密集。加上这刀看上去也带毒,谁都不敢让它碰到自己一下。
说归说, 几人还是想方设法慢慢往地面塌陷出坑洞的地方前进, 即便不通机关,他们也能看出来这机关的关窍之处或许就在坑洞底下, 就是那个地方源源不断射出的刀片。
只是……他们没法进去。
他们现在都要无处容身了,不论到哪里都是密集的攻击,一刻不停。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刀片构成的暴雨在空中发出破空声。任何在地面能让他们挡一挡的东西也被脚下翻滚的泥土卷入了地底,他们踩在上面都不敢站实在了,生怕自己也被卷进去。
更令几人瞳孔骤缩的,是姜遗光。
他竟然也慢慢往前进了,甚至比其他人更早更快地来到了坑洞边。
巨大坑洞犹如给几人挖凿的陵墓,无止尽的刀片从里面爆射而出。但姜遗光觉得里面应该不止是刀才对,还有别的东西。
等更厉害些的机关出来,他们才算真正被逼上绝路!
“姜公子你疯了?!”柳二离他比较近,隔着密集刀光看见姜遗光脸上身上划出的一点血痕,他不怕痛似的,不管不顾顶着刀雨往前进。柳二惊得嗓子都劈了,大叫,“那刀上有毒!”
再看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近卫们的武器都是统一打造的,用于杀伐。而入镜人身上的兵器以便携为主,故而姜遗光手中的刀比他们手里的要短两寸,这两寸长就让他在此时吃了亏。
柳二急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刀给他。
要是姜遗光死了,山海镜失控,冒出一两个鬼来,他们也会死!
甚至都不必山海镜失控,姜遗光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他们回京城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姜遗光没当回事儿,顶着更汹涌的攻势继续前行。
入镜人的身体很奇怪,不论遇到什么伤势,只要命还在,都能慢慢养回来。他甚至听说从前有个入镜人在镜外不慎断了手,把手掌缝合回去后,骨头竟也长了回去,没多久那人的手便恢复了往日的灵活。
所以,这些毒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当场将他毒死,总能养回来的。
等他到了坑洞边瞥眼往下一看,底下的木板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竖起一根根密密麻麻锋利无匹的尖锐长刀,刀尖在初升朝阳下闪着一点黑亮的光,一看即知刀刃上沾了毒。
再不久,从机关里爆射出的暗器就该从那些小刀片换成这些长刀了吧?
到时还有什么?弓弩?箭雨?
这样大的机关,怪不得能够埋伏足足八千人。
姜遗光完全可以想象,当初那些士兵日昼夜奔袭来到山上后,夜里就算警醒,恐怕也听不到地底传来的微弱声音。
等机关发动后,惊慌的士兵们根本无处躲藏,睡梦中就被暗算了性命。
与此同时,地面泥土翻滚不休,自然会把他们的尸骨翻搅到地底下,找也找不到。
所以,他们一路走来只见到了猎户的半具骨骸。
那个猎户估计躲过了小型机关,没有躲过这些长刀。
眼下这批长刀要是也和刚才一样的速度射出,恐怕真的能削掉人半边身体。
关窍……机关关窍会在什么地方?
坑底长刀和此刻袭来的刀片造型相似,两面开刃,顶端尖锐,带着深深一道血槽。在纵横交错密集分布,不让人有任何下脚的机会。
姜遗光能看出来这还只是第一层,在长刀之下,还有其他暗器。
恐怕直到他们累死,这些暗器都不会用完。
姜遗光边闪躲边打量。
除了他们眼前的坑洞外,其他地方也有,泥土下陷成一个个巨大坑洞延伸到远处,不知通向何方。
那些坑洞底同样爆射出无数锋利刀片,不知底下布局是不是也一样。
想到这儿姜遗光就决定去看看,他再次看一眼底下一人多高的坑洞和坑底密密麻麻的尖刀,确定找不到一丝破绽后才慢慢往后退。
柳二都要被他吓死了,姜遗光却依旧平静得很,说道:“没关系,我即便中毒也不会死,反而是你们要多加小心。”
他躲闪速度更快,来到下一个离得近的地方往下看,这回坑洞底不再是长刀,反而换成了森冷的弩箭,一根根往上竖直,蓄势待发!
其他人不太明白姜遗光要做什么,马元义大声问他,后者也只是让他们自己小心些,他先看看。
一个坑洞接一个坑洞看过去,姜遗光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浸透了,肉也刮下几块。
他没叫疼,他本就不怕疼痛,又因为入镜人的特殊体质而变得更加肆意,常常以身犯险,这回也是如此。
总归不会死,不试一试怎么行?
看过十几处后,他隐约察觉了一点什么。
这些东西的布局路线,似乎有些熟悉。
眼看着姜遗光沿着这条路都要走出他们视线了,此时射出的机关暗器也从拇指大的刀片变成了长刀、长箭、有些箭头里甚至明晃晃浸了毒,扎在地面就冒出黑烟。
饶是他们武艺再高强,在这样密集的攻势下也免不了带些伤,他们和姜遗光又不一样,虽然平日里常常吃药、泡药浴,以抵御毒药,可到底比不过入镜人。
失血、中毒,让几人都有些眩晕。
“姜公子?你去哪儿?”马元义又一刀劈下直向他面门袭来的长箭,虎口隐隐作痛,心急如焚。
姜遗光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好像有些头绪了,你们想办法跟着我。”
闻言其他几人连忙跟上,哪怕再不小心弄伤也不说什么,一路以轻功踏着箭雨前行。
姜遗光还要更快些,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被伤成了什么样,只闷头往前冲。
越往前疾行,地面坑洞相连后勾勒出的图案愈发熟悉,一直到某处后,姜遗光终于可以肯定,这个图案,他曾经见过!
在瀛洲岛上,在倭国王宫的地下密室里,斋宫贺也让他们见到的那尊青铜鼎的底部图案,赫然就是这些坑洞勾勒出线条的图案!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二者之间竟然会有联系。那尊青铜鼎的底部画的图案有些玄妙,看不出有什么寓意,谁能想到竟然是一个机关的构造布局呢?
斋宫贺也既然说那青铜鼎是他们倭国的,那乌龙山上的杀破阵和倭国又有什么关系?
马元义说这杀破阵的机关来自于前朝某个门派,但那尊青铜鼎的年份显然可以追溯到千年前。要么是马元义说谎了,要么是他也不知道。
这阵法到底是谁制作的?他又有什么目的?他对那青铜鼎知道多少?
姜遗光奔跑得越来越快。
他身形本就灵巧,又和闫大娘学过轻功,这会儿即便在暴风骤雨的攻势下也能行进如常。七拐八弯后,很快他就到了某个看上去和其他处没什么两样的地方。
但他知道,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阵眼了。
此处正对应青铜鼎底部的图案正中缺的一块圆,山海镜嵌在当中正好。如果没猜错,山上的机关关窍,应当也在这里才对。
其他人从后面陆陆续续赶上来,见姜遗光不再乱跑,而是站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手里两把长刀仍旧格挡不停。
“就是这里,快过来。”姜遗光一踩脚下土地,道,“想办法把这里挖开。”
其他人吃了一惊。
姜遗光脚下踩着块普通的平地,他们白日还走过这里,除了石头就是荆棘,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他面色严肃,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们也不去问姜遗光是如何知道的,齐齐应了声“是!”,再又想办法往他所在的方向移去。
一群人围成个圈,把马元义围在正中——他习惯性用宽刀,手里刀刃比其他人的要宽一些,更方便挖开。加上他受伤不严重,其他人或多或少手臂都被割了几道口子。
马元义深知事态紧迫,蹲下去就拼命开始挖。其他人将手中长兵器挥舞地水泄不通,不让他受一点伤。
一刀又一刀,泥土飞溅。马元义已经顾不上泥土有没有毒了,连刀带手一块儿用上,没命地刨,很快就让他挖出了几尺深的坑洞。
他这才感觉到了自己所站的这块地方到底有多么特别。自从昨天晚上听见响声后,到今早机关爆发,不论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听到地底传来的嘎吱嘎吱声,可现在他站在这块地方贴耳往下听,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看来姜遗光说的是真的,这个地方真的有古怪。
他挖得更起劲,一个人干出了七八个人的劲头。很快他就挖到了和刚才如出一辙的黑硬的木头表现。
只是这回,木板不像是地板,碰不到边界。
反而像是……一口棺材?
马元义惊出一身冷汗,他想起姜遗光保证过这个地方没有鬼怪作祟,咬咬牙,还是继续用劲,拼命把土往外铲,两只手刨多了土变得黑乎乎,散发着臭气。他还能感觉到两只手被刮出的细密伤口有东西渗进去,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但他总算把那玩意儿挖得露出一大半真容。
真的是一口棺材!
这棺材,竟然还是反着埋的。棺材底朝上,棺材盖朝下,也不知埋葬的人和死者有什么深仇大怨,才要选择这么个让人不得安生的埋葬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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