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求助地看姜遗光, 翅膀微颤:“这可怎么办?”
莫说她,姜遗光也想不起来了。他一向记性很好,不应该会出现这种事才对。
“不是我们忘了,是他们注定要被遗忘。”他说。
从天黑到天亮, 很短, 也很长, 要叫醒他们,实在艰难。
两人分头各自找了一只蝴蝶。
姜遗光找上一只亮黄色的蝴蝶,夜里他的翅膀也在闪光, 立起、合拢,又慢慢展开,一看即知他睡得正香。姜遗光叫了好几声都没能把他叫醒,干脆抱着他翅膀拽起来往僻静处飞。
即便这样,那只蝴蝶也没醒。
姜遗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的名字, 推他,叫他大名:“李芥?李芥?”
李芥睡得更香。
容楚岚也遇到了这个问题,飞过来为难道:“这可怎么好?叫不醒他们。”
“想来也是,哪有这么容易放我们过了。”
人越多的死劫只会越难, 更何况, 她也已经第八回了。
容楚岚原本次数也不多,和朝阳公主出门一趟后就立刻多了不少入镜机会, 再没几回就要超过十这个数字了。
她转问:“你这是第几重?”
姜遗光说:“第七回。”
容楚岚还记得自己和姜遗光第一次见面,低语:“也太频繁了些。”她转而说,“我认得其中好几个, 虽然叫不上来名字, 但我知道他们至多也不过四五重而已。”
“依我了解,也只有我俩次数多些, 按理来说,应该是我俩被迷惑才对,为什么会是他们?”
姜遗光也难理解。
他道:“看样子是叫不醒了。”夜里他们是不会醒来的。
容楚岚在他身边绕一圈,接下去说:“与其让他们死在梦中,倒不如死在我们手里。”
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往外飞去。
挑了个两人都不认识的,趁两翼展开时一人拾一边翅膀,飞到了溪水上空,慢慢往下落。
那只蝴蝶没有醒,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轻飘飘被丢下去,随水流淌,很快就不见了。
他现在是一只虫的模样,容楚岚能够很好地欺骗自己:她不过是丢了一只蝴蝶落溪水里而已。
莫名的,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和同伴玩过的游戏。
同伴的面容都不记得了,却记得对方和她在花圃中玩耍,两只手指轻轻一捏,就捏住一只黄扑扑粉蝶的翅膀,再细细将那对翅膀撕下来,剩下一条留着两道印子的软虫。
那软虫没了翅膀,再飞不得,丑陋不堪的,只能在地上爬。翅膀离了身子,飞不了,又沾得满手是粉,一样的丑陋。
她抖了抖。
就像此时也有人捏着她的翅膀,把她的翅膀撕下一般。
蝴蝶会痛吗?
她已顾不得考虑太多。
“还不够。”姜遗光的话让她回神,“蝴蝶会浮在水上。”
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水冲走也不死,到了白日又醒过来,继续跟着飞?既要杀死,就该速死,顺水飘走,见不着,总是不放心。
容楚岚说:“那该怎么做?”
如果她还是人,要杀死一只蝴蝶再简单不过。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也是容易的。
可她也是一只蝴蝶,一只轻飘飘的蝴蝶要害死另一只蝴蝶,就成了难事。
姜遗光想了想,说:“看看有没有蚂蚁窝,丢在蚂蚁窝里。”
容楚岚听着就觉得浑身有蚂蚁爬似的发痒,可此时也没其他办法,他们要逃走,就必须做这一步尝试。
尝试杀死一批,再尝试叫醒一批,试着看能不能让他们脱离轮回。
两人就着银白月光细细找,果真在草丛里找到个蚂蚁窝,夜深了,蚂蚁也在睡觉,只有十几只在洞口爬来爬去。
姜遗光抱着根细长的草茎往里捅,小小洞口立刻涌出一大团蚂蚁,还有些顺着草茎要往上爬,让他立马把那根草扔了。
容楚岚拽着一只睡着的小蝴蝶,飞得半高不高。姜遗光过去帮她,又是一人一边,飞近了,松手,蝴蝶像一片落叶一样飘飘忽忽落下去,落在满地爬动的蚂蚁中。
漂亮的翅膀被黑蚂蚁爬满了。
一只又一只,拽着,托着,往洞口去。小小一个蚂蚁洞被天降大餐忽然惊醒,欢快地活泛起来。
容楚岚和姜遗光都盯着看。
要是那只蝴蝶能中途醒来,他们也有办法把他抢走,可他没有。
即便被托着一点点塞进了那个小小洞口,他依旧一动不动,实在很不正常。
姜遗光记下了他们翅膀上的花色纹样。
等第二天,第二天的山林,那群蝴蝶从樱花林里脱蛹而出,再回来时,他们就能确定一些事了。
至于现在……
姜遗光往高空飞去。
容楚岚跟在他身后,同样往上飞,可不知是不是这天会阻碍长了翅膀的东西飞太高。他们到了一定高度就再也上不去了,柔软的身子好像要被四周挤压炸开似的。
可即便飞到了所能到达的最高处,也没能看见自己要找的东西。
姜遗光慢慢下落,落在树梢。
他对容楚岚说:“我本来想看看樱花林和梅花林的方位。”
他脑子里有个地形图,却因为不能贸然去樱花林而无法确定。
容楚岚沉默片刻,安慰他:“看不见就算了,等明日吧。”
两只蓝色的小蝴蝶趴在同一片树叶上,慢慢睡去。
*
海津镇,半个镇子的客栈都被近卫们包下。
近卫分批带着山海镜住在零散分布在镇子东南西北的客栈中,又紧急再从京城调来三五个入镜人在镇中住下,一旦生了诡异,入镜人立刻就能赶过去。
这回人实在太多太多,近卫们不敢隐瞒,将这事儿报到了陛下耳中。陛下也从未见过这样阵势,勒令他们盯紧了,一旦有消息,立刻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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