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动这么多人,只能说明,中咒人的数量,已经多到了他难以想象的地步。
再或者……这种诅咒,即便是入镜人也难以抗衡,所以才需要多派人手,相互照镜。
这么看来,那诅咒来得气势汹汹,在大梁都能让这么多人中招,那么……在倭国呢?
倭国人可没有山海镜,现在的倭国,会变成了什么样?
凌烛走着走着,忽然被自己的猜测一惊,连忙压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念头,转而想到,倭国的情况一定也很严重,也不知他们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派人出海的,又到底派了多少人。
要是有几个漏网之鱼,从海边逃到了中原……
凌烛实在不敢想这个可怕后果。
和凌烛分别后,姜遗光身后跟着个近卫,往黎恪家中去了。
姜遗光也在想凌烛告诉他的事。
以往风调雨顺、太平安稳,为何今年突然爆发出干旱?北方又生战事?
姜遗光读过不少书,他明白,似这类天灾后,少不得再生人祸。例如干旱,死了太多百姓,他们的尸骨堆积在一起,容易生出疫病。而地里的庄稼也会因为缺水和没有农民耕种减产,粮食一少,那地方就要乱。
自古以来,江山动荡不安,源头不为其他,从来都是因为农民们吃不饱饭。
凌烛告诉他这件事,只是因为有可能要去两广干旱地收怨气么?
他总觉得对方在隐喻什么,只是不好说。
姜遗光平日就话少,那近卫也不是健谈之人,一路到了黎恪家中,在门口还看不出什么来,姜遗光跳下马车,拎着路上买的几样点心、茶叶当做上门礼,上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位眉目不起眼的下人,面色忧愁,见有客上门也只是勉强笑了笑,迎着他进去,小声道:“……老爷等您很久了。”
姜遗光对他微一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前走,穿过正厅,向后院去。
他听见了老人费劲的咳嗽声,浓重苦涩的药味儿升起,熏得门帘也是掀起一股苦味的风。
“老爷就在里面,您请进吧。”
进了一重院,又有第二重门,在第二重门前下人就告退了,姜遗光独自上前,听见里面传来些微的人声,抬手敲门。
这回,倒是黎恪本人给他开门了。
分别不过几日,门后那张脸就已憔悴了一大圈,眼里满是血丝,下巴上冒出胡茬,身上穿着的衣裳也皱皱巴巴,乱成一团。
可那双渗满血丝的眼睛很冷静,一点都不像个疯子,反而像是被逼上绝路的凶兽。
“黎兄?”姜遗光出声问。
“善多,你来了。”黎恪似乎在暗室待了太久,骤然见光不大适应,微微眯了眯眼睛才看清眼前人是他,努力露出个笑,可怎么看都只是勉强把嘴巴往上弯了弯。
他转身让开位置,“进来吧,外面说不清楚。”
他身后屋内,没有点灯,看样子窗户也被厚重窗帘遮了光,幽闭阴森。
姜遗光却没察觉出什么危险,停顿一会儿,还是踏进去。他正要关门,黎恪已经先他一步,将房门关上。
“你该知道,我有一妻,名蕙娘,蕙娘与我有一子,名乔儿。你也清楚,他们都碰见了诡异,乔儿没了,蕙娘也……”
“我原以为,是我带着镜子离他们太近,镜子聚阴带煞,才引来了灾祸。我想,如果我离蕙娘远些,说不定她的病能好。家中有近卫看护,所以我才敢离开京城……”
“但现在……”
屋中漆黑如夜,黎恪却顺顺当当在前面走,没碰上一样事物,就好像,他已经把这条路走了无数遍似的。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平静又冷漠。
姜遗光向四周看去。
他看见屋里陈设有些不大一样,在四周角落,各设了一座神龛。只是神龛前没有点香,仅仅放了供果和带血的某些东西,瓜果清香和血腥味在闷热的屋里勾缠在一块儿,分外明显。
黎恪在供奉什么?
但现在黎恪并不需要人回答,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话,便没开口,任由对方继续说。
可黎恪又不说话了,他引着姜遗光再度来到一扇门前,推开那扇门。
“我的夫人……蕙娘,她就在屋里。”黎恪甚至笑出了声,“近卫们把她看护得好好的。”
这间屋里却又点了几盏灯,微微摇曳的火光,照出房间里那个女子……
那个头顶在大花瓶上方,脸上带着温婉笑意的女子。
“她还活着。”黎恪冷漠道,“我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但她还活着……”
“还有……她将乔儿也一并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