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吊着在下,那女子从上方俯视他,盈盈泪眼满是谴责:“你还不松手?”
黎恪面色冷淡,他确信自己刚才抓住的是人皮,可现在却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带着温热的,会说话会笑。
又是幻境?
他的脚被倒吊着挂在榕树上,上半身因为手臂抓着那女子的肩折起,他没有理会女子的恐惧,又抓上了她的肩,一手搭肩,一手去够绑在自己脚上的榕树须。
他余光瞥见,那群人皮似乎都“活”了过来。
一个个,垂着长头发的脑袋,苍白的,阴毒的脸,一张又一张模糊的面孔,榕树须吊着他们的脖子,在苍白发青的脖子上勒出一道细细的黑色痕迹,他们不知道被吊了多久,脖子都拉长了。
“你这个登徒子!”
“好不要脸!”
不止她一个,周围人全都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声音,瞪着他,愤怒地谴责。
身后有人气狠了,打掉他搭在女子肩上的手,黎恪抓不住,上半身又狠狠落下去,重新变成倒吊姿势,榕树须吱溜溜带着他转圈,原地转过十几圈后,又转回来,转得他一阵头晕脑胀。
清醒过后,倒吊着的黎恪渐渐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了地面的“画”。
画卷很大很大,而在这铺开的不知有多大的画卷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血脚印,踩在一座又一座城池中。那些城池中还有些移动的小如芝麻蝼蚁的点,仔细看去,才能发现那是人或者其他什么的活物。
这就是那幅画?兰姑说的画?
黎恪努力扭头去看,他拼命扭转身子,从身边一双又一双垂落的脚中去找地图上熟悉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
又一晃眼,原来视线中的那一双双脚又变成了一颗颗脑袋。
原先拴住脖子吊在榕树上的人皮们,,又随着黎恪掉了个个儿,一个个被榕树须拴着脚踝倒吊过来,长长头发也跟着垂下去,飘飘晃晃。
所有人都倒吊着,互相看彼此反而能瞧见正脸了。
一张张脸向他望过来,离他最近的女子问:“你在看什么?是在看底下的城池吗?”
她的面庞秀丽精致,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好似含着无数未尽之语。
黎恪心里还有几分警觉,但整个人被倒吊着后,他不知怎么的,放松了些警惕。
“你一定也是从底下的城池中跑出来的吧,那些牲畜走兽实在太恶心了,对不对?”那女子对他笑。
“这些都是假的。”女子随风晃了晃。
和他一同晃动的,还有同一棵榕树上成千上万吊着的人。
黎恪没说话。
他身后又冒出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华丽低沉:“我就知道你不信,我也在这儿。”
黎恪微一皱眉,回头去:“九公子?”
在他身后不远处,九公子晃晃荡荡,很快挤到他眼前:“我原先也以为是假的,等我自己被吊上来以后,我才发现,人与兽颠倒,要想扳正,几乎不可能做到。”
“既然这样,不如把自己反过来,这样,你眼中颠倒的世界是不是就正过来了?”
黎恪还是不敢相信,他仍记得自己见到的花田,和吊满人皮的榕树。
“我就知道你不信,善多也在这儿,你大可以问他。”九公子摆摆手,从袖中取出折扇,摇了摇扇子,“你也知道,那些东西……”他把“鬼”字用那些东西含糊地替代过去,继续说,“那些东西的想法很古怪,我们琢磨不透,只能多试试。”
“也是善多提醒我,我才发现这个法子。”
不远处又传来兰姑的声音:“黎兄总算也来了,我还担忧他找不着。”
“不用怀疑,倒过来才能看见真相。”
黎恪循声望去,果然,兰姑在一群人中遥遥向他望来。
她分明已被剥了皮,换上一层猫皮,可现在,她又恢复了以往清丽的面容,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黎恪知道,最好不要与鬼搭话,他往周围一看,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倒吊着,头发垂下去。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们,觉得一切是假的,可你自己想想,凭什么我们这样就叫反着?”倒吊着的兰姑张开手,笑道,“黎兄,你看,大家都是这样的,你要是执意还要反过来,要被大家笑话的。”
什么正不正反不反……
黎恪一言不发,他瞅准机会,抓着身边一个人猛地弓起身,抬手拽住了缠在脚上的榕树须。
原先怎么挣都挣不掉的榕树须被扯断,黎恪摔在地面。
晃晃摔疼的手脚和脑袋,再站起时,黎恪只觉浑身不对劲。
为什么他的视线中,天和地是倒着的?其他人也是倒着的?
他想要伸手,却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撑在地面上,靠这两只手撑着一摇一摆走路,两条腿绷在上方不动。
他看见了其他用两条腿走路的人投来的惊异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