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你,就带你回去。自此,你的劫难就过了,不必再担忧。
二皇子的声音更加凄厉。
“公主、公主?”容楚岚声音渐高。朝阳公主面色恍惚,面如金纸,似乎陷入了什么障眼法中,她连忙将镜子对准公主,又不断在耳边叫她。
朝阳公主迷迷瞪瞪转过头来,忽然间,她猛地甩开容楚岚的手,往山上飞奔而去。
“皇兄——”
容楚岚一惊,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地追过去。其余近卫亦纷纷跟上。
“公主!!”
一前,一后。不断追逐,往山顶去。
山顶处,生着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榕树,树叶茂密,亭亭如盖,树干亦粗得需几人环抱才能合拢,枝干根筋虬结,垂下一缕缕深色气生根,好似胡须。
绿叶轻晃间,露出胡须尽头真面目——一具又一具尸体。男的,女的,穿着山匪破旧衣裳的、穿着当地衙役官服的,都长在了这棵大树粗壮的树干中。
他们的长发垂落下来,黏着成干燥结块的一缕一缕模样,成了这棵榕树的气生根。
半山腰处,公主落泪,拼命奔跑。
“皇兄——”
……
在南方闽省的某个村落外,姜遗光同样在跑。
和公主不一样,他好歹还骑着马。
可比公主更糟些的是,公主身后的人追着保护她。但他身后的人却在拼命追杀他。
“站住,你把镜子交出来!”
“把他带回去!”
身后叫喊声扔在继续,箭矢如雨般射来。
姜遗光又一次看见了路边自己来时见到的十几个土堆,和土堆上盛开的芍药花。
再往前,就是小路,没有树木遮挡,那些流箭很容易射中他。
姜遗光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手里拿弓的人们,背上箭筒还有一大把箭,在他们后面,也有人把射空的箭捡回来,追上去补给弓箭手。
一旦他跑到小路,那些人射中了他的马,他反而更逃不掉。
姜遗光心中这么想着,左右看去,猛地拉缰绳,用力调转马头,马一拐弯,又因背上人用力一鞭,吃痛地绕了个弯,重新进入森林中。
这回,他走的就不是被开出的小道了,而是从未有人走过的长满低矮绿丛的路。
姜遗光再度狠狠一抽马鞭,甚至在颠簸中从袖里抽了根针,往马背上一扎。
马嘶叫得更响,长嘶一声,发狂般往前奔去。姜遗光却在马发狂的前一刻,伸手攀住一旁树枝,纵身跃在树上,又是几个跳跃,往更深的林子里去。
“他又进森林了,快去追!”
“这小兔崽子,看我不逮住他,剥了他的皮!”
一群人骂骂咧咧拐道,跳进绿从中。
斜前方传来马发疯般的嘶鸣,以及胡乱奔跑的马蹄声响,循着声音去,很容易找着。追着的那些村民顾不得许多,边走边开路,追进了密林中。
“你别想跑!快停下!”
被他们追逐的姜遗光此刻静静地缩在一棵树上。
他穿的衣服颜色并不鲜艳,悄声藏在茂密树叶中,活似一道安静的影子。
那群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马背上没人!
这小子,趁他们去追马的时候逃了!
“赶紧找!他肯定躲在树上或者树丛里。”
“别等天黑,天黑了更找不着人了。”
夏日,天晚得慢,但这片树林也不小,真要藏起来,他们花一天都未必能找到。
姜遗光藏在树中,侧耳去听,又静静看着在他藏身树下不远处的那群人。
他们正专门挑那些高大的树,射箭试探上面有没有藏人,只是收效甚微,还有些箭射上去,卡在树枝里掉不下来了!这样一来,他们更俭省些,全靠眼睛看。
“这么一棵棵找也不是时候啊,大家要不分散些,谁要是发现了,喊一嗓子兄弟们就过来。”
“也成。”
这群人商量后,各自分散开,姜遗光的视线内便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个拿了棍子,边踩边往四周戳,既是赶走蛇,也是在试探有没有人。其他两个专门抬头看顶上树冠里有没有藏人。
渐渐的,那三人来到了他藏身的树底下。
其中一人抱怨道:“老哥,要不我们回去牵条狗来?畜牲鼻子可灵多了。”
另一人附和:“是啊,反正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找不着,骑了马带狗过来,耽误不了太久。”
姜遗光的手里,已经捏住了几根针。
闫大娘教过他。
“别小瞧真这小小一枚绣花针,要是扎准了地方,既能让人活,也能让人死。”
“就像这脖子,你往这脖子的骨头上扎,没用,扎穿了经脉,用处也不大,那人还是能挣扎会儿。得摸着这地方。”闫大娘指给他看,脖子正中央,“那儿要是扎穿了,保管叫都叫不出来,没一会儿就咽气。”
底下一人抬头看时,姜遗光手腕一动,一根细针爆射而出,扎在树上鸟窝的一颗蛋里。
两只对姜遗光虎视眈眈的鸟惊得骤然间振翅飞起,簌簌落下叶,正往下飘时,又一枚针迅疾如流光,扎在了仰头看树的那人抬起的喉咙间。
而后,又是一根,穿过了另一个离他远些,同样仰头张望的人喉咙。
正好,没入喉咙正中。
低头看着的那人才惊觉身边两个人突然就倒地了,刚要大声喊,一道身影快如鬼魅出现在他身后,手搭上了他的脖子。
“咔嚓”一声。
那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后一道声音。
姜遗光把三人全都塞进了路边随处可见的高大绿丛中,自己再度闪身上树。
待他重回树梢,那些被惊走的鸟儿还未回巢。
不远处,又几人走来,不断张望。
没有人注意到,树顶上,有人静静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