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恪只觉得身上火辣辣地疼,手臂也是一疼,努力扭头看去,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撕落一大块皮,露出黄白带血的肉。
他心有所感,往下看去,穿着自己衣裳的稻草人露出的一边手臂,糊上了人皮,鼓鼓囊囊裹在外。
……
另一边,几人悄悄赶路。
经过他们方才生起的一滩小小篝火,姜遗光再度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山娃子两人也闻到了,阿笨更加害怕。绕过篝火堆朝靠近河边的方向走。
夜晚的河水好似将整片夜空都浸在了水里,黑沉沉如一汪墨,漂浮着点点星光。
河中央,隐约水流声响起。
贞娘本不在意,无意间一瞥,却被河水中的什么东西吸引去了,那河水正中央,冒出来一团黑黑的东西,不断往外冒,一点点变大,靠近。
那是什么?瞧着好生眼熟。
贞娘不由得凑近了些看看,她想,要是那是一艘船就好,他们可以坐船离开。
那东西漂得越来越近,远远地看,是一条狭长犹如小木舟的事物。渐渐漂来了岸边,贞娘凑地更近去看……
水波荡开“船头”水草,露出一张苍白青肿的脸,还带着淡淡的安详微笑。
奇怪,这人可真眼熟,我曾在哪里见过?
此刻的贞娘,听不见阿笨焦急的叫喊,其他人伸手去拉也不理会,直直往河中央淌去。
河水一点点没入她的足背,小腿……再渐渐往上,要将她整个人淹没进无尽冰凉之中。
“河里也淹死过人……河里也有……”山娃子双目无神,“我怎么会忘记?好奇怪……”
姜遗光方才要拉住贞娘,甚至要打晕她,可手刃击在贞娘后颈,却好似砍在了一块冷硬的木头上。他便知道,这又不是人了。
河里也埋葬了无数亡魂。
阿笨哭着求山娃子:“你别去想了,忘了就忘了,我们快点走吧,要是他们抓住你,他们也会打你的,求求你了……”
山娃子心绪不宁,被阿笨拉着跑,姜遗光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边。
说来也算幸运,至今还没有村民发现,他们,估计是被陈五几人引走了。
但现在村口到马车还在,没有点着火……是来不及赶过来么?
姜遗光甩甩头,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忽视了什么。
黎恪怎么也不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山娃子和阿笨都没发觉不对,快步在前面跑。他们还没想起自己早就已死的事实,现在,他们只是一对不断奔逃的青梅竹马。
忽远忽近的叫喊,有村民举着火把往这边来,渐渐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来了。
要是再凑近些,他们绝对要被发现。
树木不算繁茂,爬上树也容易被发现。山娃子对这片儿熟,带着两人跳下一条小坡侧边,蹲在半人多高的野草丛中,身后就是两棵大树。一人摘下几片叶子挡在自己头顶,大气不敢出。
火把更近了。
窸窣脚步声,火把烧近了燃烧木头的噼啪响。
姜遗光闻到了一些焦糊的味道。
和兰庭寺大火烧尽后的气味格外相似。
就在这时,阿笨声音很低地说话了。
“山娃哥,你能不能别抓我头发了。你抓得我好痛。”
山娃子一呆:“我没有抓你头发。”
阿笨抽抽鼻子:“可是真的很痛,头发被扯掉了。”
山娃子伸手摸上女孩的头,的确摸到一把被扯下头发后的头皮,渗出血来。
还有一只冰冷、滑腻又软烂的,抓着阿笨长发的手。
那只手被碰到后,从阿笨头发上掉了下去,落在地上,如雪曝阳光下迅速消融。
阿笨怯生生问:“是鬼吗?我们要不要跑?”
断手手掉下的那一刻,姜遗光感觉自己的头发也被一只手抓住了,头顶传来剧烈刺痛感。
“是。”
一道声音在身侧响起,不属于任何一人。
与此同时,上方遮挡的灌木丛被猛地拨开,一张人脸突兀出现,笑道:
“抓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