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舞弊一事必得处理得漂漂亮亮,不然教天下人怎麽看?女子头一年科举,在这般重大意义的事情?上,居然出了事故,会教许多?人质疑:科举不限男女真的正确麽?
竹清是与丁香一同前往宜州,陛下命她们两个调查此事,务必要查个清清楚楚,在秋闱之前查个水落石出,不然这一场秋闱,只?怕宜州的女子是考不了的。
马车上,丁香还在问道:“具体?是怎麽一回事?我相信尚宫局的女官不会作此事的,哪怕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趟浑水。”问罢,她又看向竹清,见她垂眸不言语,不由得急得上火。
“原本好端端的,也不知怎的,忽的宜州内就大肆有风声传出来,说监考官之一的陈司计与秀才李一金在考试前曾经出入过一个客栈,这才导致宜州的读书?人不忿,纷纷猜测是陈司计泄露了题目,才让李一金考上的。”来接人的是同在宜州监考的黎司宝,几日前,乍然一听闻此事,她与陈司计原打算找宜州知州澄清,哪儿知事情?愈演愈烈,到?这会儿,陈司计已经被关押在宜州的牢狱内,若不能查清楚,陈司计想要出来,难。
黎司宝的脸色非常差,眼下有大片的乌青,一看就是几宿几宿没有睡过。她能不着急上火麽,科举舞弊的罪名一旦安在陈司计身上,她这个司宝也免不了被非议,这个位置坐不稳。
“陈司计果真与那李一金出入过同一家客栈?我记得监考官们住的客栈是不允许无?关人进出的,她怎麽进去的?再则,她顺利混进去了,又这麽恰好没有被你?们发现,顺利地泄了题目?”竹清这话就是不相信陈司计会那样做,那李一金与她无?亲无?戚,陈司计犯不上用抄家灭族的大罪来帮她。
黎司宝稍稍振奋,“少师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司计住我隔壁厢房,但凡有个动静,我都能察觉到?。我很确定,那日根本没有甚麽李一金去找她。但是……”
“但是甚麽?快说。”丁香急促地询问。
“但是那日,李一金的确进了客栈,有一个伙计、一个厨子看见了。”黎司宝解释,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当?初是不是陈司计贿赂了这些伙计,才让他们密而不发。
丁香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他们院试前就看见了,怎麽不说出来,硬要等到?放榜?”
“说是只?以为是陈司计的亲戚,有急事来寻,万万没想到?,那是个读书?人,还考上了秀才。他们觉得对其他考生不公平,这才说了出来。”黎司宝皱眉,“宜州知州大怒,下令把守在客栈的官兵全?部下大狱,还有其他知而不发的人,一同获罪。”
“他这个举动,岂不是把事情?闹大?”竹清忽然觉得不对,按理来说,官兵们放了无?关的人进去,的确该罚,可也不是大张旗鼓的下牢狱。
“正是,所以宜州上下都知道了。”黎司宝脑子混乱着呢,她是有关人员,昨日从宜州出来迎接少师还有尚宫时,都遭了不少的白眼。
丁香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虽然她认为陈司计不会引火烧身,但是……说不准李一金贿赂的银钱多?呢?
竹清沉思不语,这事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假如陈司计没有做这事,那科举舞弊这个罪名,就是有人冤枉她,他们冤枉陈司计做甚麽?陈司计是一个后宫的女官,按理来说,与他们牵扯不大,为何要针对她?
搞臭女官的名声?还是阻止女秀才考乡试?
现下就像有一团迷雾,笼罩在上面,让她也难以很快的分辨清楚。
马车摇摇晃晃,进入了宜州的地界。她们先去了衙门内,见到?了正在忙碌的宜州知州,贾大人。
“少师大人,尚宫,有失远迎。”贾大人态度和善,且因?着两人官阶都比他高,他也不托大。他看着竹清说道:“少师大人,上座,今日下官事情?多?着呢,都是些公文。快,这些加急处理。”
他吩咐完下属,又亲自给竹清倒茶,开始倒苦水,“少师大人,下官且有几日不得安生了,你?瞧瞧,这些就是考生们自发写的诉状纸,其中诗词歌赋俱都透露出对官府的不信任,唉……”
竹清拿起几张纸来看,哪怕她不通诗书?,也能看出考生们的激愤,就差指着衙门说考试有黑幕,要重考。
“他们还说其他女秀才也不是凭本事考上的?”竹清问,贾大人点头,“是极,毕竟陈司计这事……有一就有二,他们觉得是我们偏袒陈司计,要我们尽快处理。”
“对了,我有一事不明。”竹清似乎在闲聊,看着诉状纸,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们看见了李一金进去,怎麽确定她就是去找陈司计的?客栈内住着京城派下来的学政等监考官,李一金为何不能去找他们?”
贾大人低头,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是店里伙计说的,因?着有生人进入,他多?看了几眼,亲眼所见李一金进了陈司计的房。”
“我想见一见陈司计。”竹清表情看不出想法?,语气里不容置喙,贾大人说道:“少师大人请。”
衙门的牢狱属实不是甚麽好地方,昏暗不说,客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臭味,让人生理不适。竹清弯着腰捂着鼻子,跟随贾大人走?到?了最里面的牢房,被剥夺了官服的陈司计正坐在里面的稻草堆上,浑身不着一丝首饰,但是精神头还算不错。
“陈司计,少师大人还有尚宫来看你了。”贾大人识相地走远了,留出空间给她们说话。
“少师大人。”陈司计猛然抬头,旋即起身冲到?竹清面前,隔着栏杆,说道:“能再见到?少师大人,满足了。”
观她神色,竹清就知道她有些绝望了,“你?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你?是甚麽样的人,我明白,入了尚宫局多?年,你?勤勤恳恳,从不作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又怎麽可能舞弊呢?”
“我知道少师大人相信我,但是——”陈司计叹气,暼了贾大人一眼,沮丧地低声说道:“但是天下人不信,您看,贾大人着急忙慌就想给我定罪。”
“看出来了。”竹清也低声说道,方才在上边,贾大人口口声声诉说自己的不容易,又说宜州考生联名写了诉状纸,无?一不是在表明,陈司计是有罪的。
“不管他们,我们相信你?就足够了。”竹清拍了拍陈司计的手?,陈司计点头,“是。”
既安慰完了,竹清就开始问正事,“那日你?真的见到?了李一金麽?”
“未曾,那日我头疼,吃了药便歇下来了,门是我锁了的,单从外?边开不了。但是隐隐约约间,我察觉到?了窗户有动静,可是明明我把窗户也关了的。”陈司计疑惑不解,她猜测道:“莫不是有人从窗户进来,然后开了门,让李一金进来了。”
如此,不正好应了店小?二的话,他看见了“陈司计”开门,还有他们两个寒暄的画面,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事你?跟贾大人他们说过麽?”竹清又问道,如果窗户被撬开,外?面的窗沿肯定有痕迹留下来。
陈司计摇摇头,“不曾,我信不过他们,故而有可能证明我清白的事,我也不曾跟他们说。”万一说了,他们毁尸灭迹怎麽办?
“为了痕迹,我们得去客栈一趟。”竹清说,再多?的事就问不出来了,陈司计那日喝了药,昏昏沉沉,也不大清楚其他事。
“少师,保重。”临走?前,陈司计依依不舍,她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倘若事情?不顺利,一定要有一个替罪羊,她就是那个顶包的人。
除了陈司计,竹清还见了李一金,比起陈司计这个有官阶的人,她才中了功名,待遇明显差了。关的牢房还有老鼠跑过去,蟑螂遍布。她头发散乱,在竹清问她时,来来去去也只?说得出“我没有去过云升客栈”这句话,别的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竹清等人不敢耽搁,她带着丁香还有黎司宝出了衙门,贺归霖早已让人备好了马车,等几人上了马车,他翻身上马,在前面领路。
贾大人一直送到?了门口,待看不见车影,他吩咐了下属,“去送信,她们去客栈了。”不多?时,一只?鸽子从衙门飞出。贾大人望着那鸽子,自言自语道:“别怪我,我也想活着。”
竹清把事情?与贺归霖说了,又道:“如果想要从外?面攀爬进来,或许需要你?帮忙。你?的身手?,还可以罢?”
“可以。”贺归霖看了她一眼,别过头,露出红红的耳尖。
云升客栈已经被封起来了,贺归霖几步跨到?门口,撕下了封条,又推开门,先进去查看,见没有问题,便点燃了烛火。
“进来罢。”他说,竹清几人进入,先是在一楼看了看,随后上了二楼,黎司宝解释道:“天字一号是当?时学政住的,四号是陈司计,五号是我。”
于是她们先进了天字四号,里面保持了原样,甚至陈司计的行李还在,竹清看了几眼,那边,贺归霖已经打开了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查看。
他的视力很好,黑暗中视物也毫无?困难,过了片刻,他说道:“外?面有脚踩过的痕迹,可以通知人过来取证。看脚印长度,是个七尺四寸的男儿。”
“你?还懂这个?”竹清问,贺归霖回答道:“看多?了就会了,没有人教我,我自己会的。”见竹清没有反应,他移开脸,像朵蘑菇一样,自闭了。
“有了物证,还得找到?人证。那个李一金也辩驳自己没有来过云升客栈,那麽来这儿的是谁?举报的人又是谁?这些我们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还她们一个清白。”竹清在也探头出去看痕迹,她看了看痕迹的延伸,“这个人要麽是从二号房过来的,要麽是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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