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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秋。
羌族各个部族已经被文英公主尽数控制,她大力发展农业,培育出了适合科查尔那种地界生长的粮食。通过她这条纽带,大文朝与羌族互通有无?,甚至一起击退过倭寇、胡族两回。
凭借这个,羌族人?都吃饱喝足,臣服于她。
“娘娘,文英公主写了信给您。”竹清拿着一封密信走进来,她提前打?开,递给了皇后。
皇后一目十行?看完信,随后把信烧了,与竹清说道:“她担心本宫,也不枉费咱们帮了她,你?回个信,让她不必担心。琮哥儿很快就能监国,五皇子构不成威胁。”
“是?。”竹清走到桌前,提起笔就边默念边写,这两年椒房殿日日往勤政殿送加料的汤水,前边三四个月陛下容光焕发,从五个月开始,就逐渐体虚,夜里经常惊醒,连太医都诊不出是?何原因。
故而,陛下以为是?他这两年宠幸后妃多了些,这才导致身?子亏空。
竹清刚写完信,菊儿脚步匆匆进来,说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在早朝上?晕厥,现下已经抬回勤政殿,太后娘娘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已经往勤政殿去了。”
“果真?”皇后语气里掩盖不住的欣喜,她说道:“快快准备轿撵,本宫要去瞧瞧陛下。”晕厥,代?表中?毒越来越深,这是?好事!
皇后带着仪仗赶往勤政殿,路上?遇见了昭贵妃,见了皇后,她也没有下轿撵行?礼,反而倨傲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关心陛下,既然事态紧急,这行?礼就免了罢?”
“自然可以。”皇后不欲与她纠缠,只说道:“到本宫身?后去罢,别挡了路。”皇帝再宠爱她,她不也只能动动嘴,得一些虚无?的便宜?
昭贵妃有一瞬间的不满,但是?看见了皇后隆重奢华的仪仗之后,便将想要说的话咽下去,她扫了贴身?宫女一眼,那宫女就吩咐抬轿子的太监们让开,让皇后先行?。
竹清低声与皇后说道:“娘娘,她得意不了多久的。”
“是?啊,两年的风光也该够了。”皇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皇帝是?很宠爱五皇子,可是?只要有一日没有废除太子,那麽她的琮哥儿,就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皇帝的龙椅就还是?琮哥儿的!
勤政殿内站满了人?,太后、太子、几位皇子、重臣,皇后到了,便问大太监陛下情况如何。
“太医说,陛下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大太监抹泪,他的陛下哟,怎麽就遭此劫难了?
“啊?”皇后双腿一软,倒在竹清身?上?,整个人?似乎晕过去了,太子赶紧过来扶着,待皇后坐在椅子上?,太子又担忧地说道:“母后,您保重身?子。”
“娘娘,您没事罢?”竹清也是?一脸惊慌以及伤心。任谁瞧了,都不会以为这是?她们两个下的手。
“陛下!”昭贵妃扑在床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帝,真心实意的哀痛,没有了陛下,她的荣光也就随之消逝。
“你?们给哀家一句准话,陛下何时?能醒过来?能不能有精神?料理?朝政?”太后凌厉的目光看向了太医院院判,她问的两个问题,都是?在场所有人?关心的。
连在哭泣的昭贵妃也低了嗓音,竖起耳朵来暗自听着,期盼皇帝能安然无?恙,但是?结果大失所望——
太医院院判躬身?跪在地上?,沉重地说道:“启禀太后,微臣医术浅薄,实在是?没有法子让陛下痊愈,但是?间或一下的苏醒还是?能做到的。陛下身?子虚得厉害,哪怕醒了,也不能说话,更不能起身?处理?政事。”
也就是?说,皇帝成了一个只能瘫在床上?的人?。
“哀家知?道了,你?们尽力医治,让陛下能交代?要事。”太后说,她也不在乎皇帝能不能好,只在乎上?官氏从中?有没有利益可获。
这两年来,上?官氏外?派出去办差事的官员不是?死就是?残,他们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退出了朝堂,动摇了上?官氏的地位,倒是?让上?官氏一言堂的局面没有出现。
思来想去,他们都觉得是?皇帝所为,除了他,还有谁这般想要削弱上?官氏?
“既然陛下暂且不能苏醒,那麽朝堂的事就交由大臣们处理?,几位重臣可有意见?”太后转身?,望着几位胡子花白的臣子,五个人?当中?,一个出自上?官氏,一个是?师从上?官氏的大人?。
“母后——”臣子们还没有开口,皇后却?缓慢地抬头,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面上?哀伤,但是?言辞并不妥协让步,她说,“太后,朝政之事由臣子们处理??那需要陛下决策的事宜又当如何?难不成臣子们也能直接拍板麽?”
她这话就差直接说有没有陛下都不重要,是?很诛心以及动摇统治的,太后眼皮子跳了跳,似乎没想到一向温和有礼的皇后字字珠玑。
“太后置陛下于何处。”皇后撑着扶手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她与太后差不多高,如今面对面相视,很轻易就让太后发觉她眼里的锋芒。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此事不急,端看陛下醒来时?有何吩咐,老臣们可不敢私自做主。”来自上?官氏的丞相出列说,他看了太后一眼,随后低头说道:“陛下吉人?天相,自然会迈过这一关。”
他提醒了太后,让她不要过于着急,不说太子还在这里,就说皇后背后的姜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暂时?还不能大张旗鼓。
“是?哀家着急糊涂了,就按照上?官大人?所说,但凭陛下醒来,陛下想必有决断,不必咱们后宫干政。”太后也扶着额头,一副操心过度的模样。
皇后在心里不屑地哼笑?,后宫不得干政?太后这是?点她呢!让她不要插手前朝之事,可是?凭甚麽?上?官氏在朝堂地位高,不论下一任帝王是?谁,他们都还能维持荣耀许久。但是?她呢?她的琮哥儿呢?
让她收手,做梦!
太后的话皇后不接,气氛一时?半会冷凝在那儿,就在上?官大人?准备开口时?,皇后捂着心口点头,说道:“母后说得在理?,儿臣会牢牢记住的。”
“陛下,陛下……”殿中?只剩下昭贵妃哀哀的哭泣声,在她身?边,五皇子也皱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喊着,“父皇,父皇,您看看儿臣,儿臣是?铭哥儿。”
只是?床榻上?的人?却?甚麽反应也没有,皇后出声,“够了,还不快把五皇子还有昭贵妃带下去,惊扰了陛下养病可怎麽好?”
皇后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几个宫女上?前,想带走他们,哪儿知?昭贵妃却?不想走,她怕这一走,就永远也见不着皇帝了。
“不,臣妾要在这里为陛下侍疾,陛下一日不醒,臣妾一日不离去。”昭贵妃言语中?提到了侍疾,倒让小宫女们停止了脚步。
“兹事体大,陛下身?边不需要后妃侍疾。”皇后说,她给小宫女们一个眼刀,她们立马半拉半扶着昭贵妃起身?,再就是?五皇子,他毕竟人?小,也反抗不了。
待昭贵妃与五皇子走了之后,太后就说道:“各位大人?想必忙碌,勤政殿有哀家与皇后守着就好,大人?们去处理?政事罢。”
“是?。”几位重臣纷纷行?礼退出,殿内只余下太后和皇后,太后看向皇后,问道:“皇后,听你?方才的意思,不安排后妃侍疾?那你?呢?”
“儿臣是?国母。”皇后不卑不亢,短短几句话,两个人?之间便已经充满了肉眼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太后也曾经当过皇后,她自然能察觉到,皇后虽然在哀伤,但是?这伤心貌似掺杂了不少的水分?。
嗯?太后眼神?在皇帝与皇后之间来来回回,但到底没有出声询问甚麽,她在思索,就听见皇后问她,“母后,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先回去寿仁宫罢,勤政殿再有消息,儿臣会派人?去寿仁宫的。”
“不必了,皇帝这样,哀家如何放心得下,便收拾侧殿出来,哀家住进去。”太后说,她怕一走,勤政殿彻底被皇后掌控。
皇后笑?了笑?,“母后为陛下忧心,儿臣定然跟随,请母后入住东侧殿,儿臣住西侧殿。”
皇帝正躺在不远处生死不明,而这两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妻子,却?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反倒针锋相对起来,各自为自个的利益谋算。
如此,太后与皇后就在勤政殿住下了,第七日,皇帝迷迷糊糊醒来,瞬间,在宫中?的大臣们也纷纷赶来。
“皇帝,你?有何想说的?”太后坐在榻边问,皇帝脑袋不能动,只能移动眼睛,他看见了许多人?,无?一例外?的,他们的脸上?都是?担忧。
“太子……太子……”皇帝喉头黏在一起,嗬嗬着说出几个字。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大抵是?遭到了暗算,如果问这个世上?有谁想要他死,毫无?疑问,上?官氏一族算一个。
他抬举上?官氏的官员,把他们外?派出去,多多少少立个功劳,可是?他们自己在外?面死了,这可不干他的事。
“父皇,儿臣在,您看看,琮哥儿在这。”太子握住皇帝的手,一脸紧张,唤道:“父皇,您有甚麽想与儿臣说的?儿臣在呢。”
皇帝看向他,突然加重语气,“太子,太子……”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瞬间把被子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