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挥手打招呼。
即便他和CC都对黎宁宁很熟悉，但对于黎宁宁而言，他们俩确实实打实的陌生人。
果然。
黎宁宁抬头看着两人，眼神里满是陌生：
“你们……是从外边的村子来的吗？之前我从未在上海城见过你们。”
“是的。”
林弦微微一笑：
“我从脸村来的。”
“啊～脸村呀。”
黎宁宁笑了出来：
“你们有位很厉害的村长，她的眼睛很漂亮。”
这时。
怀里的小宝宝哇了一声，但转而又换了个姿势睡去。
黎宁宁慌忙哄了哄。
林弦换了个角度，从侧面看到襁褓里小婴儿的面容。
很是白净。
从五官来看，近乎和黎宁宁一模一样。
而且他还注意到……
这次黎宁宁的手指白若葱根，非常细嫩，再也没有那些触目惊心的老茧。
第二梦境里，黎宁宁每天都在翻墙捡垃圾，她的手掌全是粗厚的茧子。
甚至从她手中接过平安荷包时，林弦都感觉在摸一团砂纸。
第三梦境里，父母作为跳伞先驱死亡的黎宁宁，背地里一直偷偷练习跳伞，长期的运动也导致手上满是茧子、厚皮、粗糙不已。
终于。
第七梦境，她可以当一位正常的女孩了。
终于。
黎宁宁可以拥有一双正常少女的手掌，细嫩光滑。
“你妹妹真可爱。”林弦赞叹道。
“谢谢。”
黎宁宁听到这句话很开心，比听到夸她还要开心。
“名字取好了吗？”林弦问道。
“还没有。”
黎宁宁摇摇头：
“爸爸说，妹妹的名字可以让我来取，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取什么好。”
“取名字这种事情，不能细想啦。”
林弦开始纸上谈兵：
“我感觉很多好听的名字，都足够简单，就像你的名字也一样……越是简单的名字，听越来越大气，越让人感觉舒服。”
“反而刻意使用生僻字，为了文雅而文雅、为了寓意而寓意的话，反倒让名字失去了本身的意义。本身，名字不就是用来称呼、用来交流的吗？”
“所以……我觉得你大可以不用这么为难，当你看到你妹妹，就比如现在，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词语、什么名字……或许就可以给她取这个名字。”
“哪怕简单也好，普通也好，这种富含情感的名字，才能真正寄托你对她的祝愿和希望。”他摊摊手：
“我就是这样想的，一点拙见。”
黎宁宁听着。
感觉很有道理。
抬头看着林弦：
“你好像很有经验，你有孩子吗？”
“我有。”
林弦答道：
“也是个女儿。”
“什么？”
旁边CC睁大眼睛：
“你有孩子？”
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
在关于林弦的三段记忆碎片里，他都没有孩子，而且他不是只能出现在2624年8月28日这一天吗？
“你……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呀。”
CC不可思议问道：
“这倒是……我记忆碎片里没有的东西。”
黎宁宁仍旧很好奇，继续问道：
“那你给你的女儿取得什么名字。”
“闫巧巧。”
林弦笑着说道：
“但也不是我起的，而是孩子她妈起的。”
“孩、孩子她妈？”
CC快速眨眼睛：
“咦？不对……闫巧巧，那不是脸村的村长吗？你这不是乱讲话嘛！”
“对呀！”
黎宁宁这也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轻哼一声看着林弦：
“闫村长的玩笑你也敢开，小心她一拳打爆你的头。”
说罢。
对着林弦摆了个鬼脸，抱着妹妹离开了。
“……”
CC很无语看着林弦：
“林弦，有些玩笑能开，有些可不能开。你既然是脸村来的，肯定知道闫村长有多么厉害……你这个玩笑要是让她知道，真的会把你头拧掉的。”
“哎。”
林弦轻叹一口气，想象自己头被拧掉的画面：
“谁说不是呢。”
随后。
两人找到大脸猫，加入光荣的流水席，吃了个爽。
大脸猫依旧抢到了灰熊头，挖出来一个眼珠子递给林弦。
“不吃。”
林弦摆手拒绝：
“我都答应它了，不吃它的眼睛。”
“舌头呢？”
大脸猫把胖手伸进熊嘴巴，将长长的舌头硬生生拽出来。
“算了算了，你自己吃吧，我们一会儿吃点羊肉串就好了。”
等到了凌晨。
海量的羊肉串终于烤好，林弦和CC拿了一把，离开流水席战场，坐在广场花坛上，在月光下进食。
吃着嘴里香甜的大块羊肉，林弦抬起头，望着夜空皎白的月亮：
“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些遗憾的。”
他低头，看着CC：
“你的记忆碎片里，有郑想月奶奶的信息吗？”
CC点点头：
“就是你教我跳舞的那个记忆碎片里，莱茵村的村长。”
“就是她。”
林弦轻声说道：
“在这个世界里，她肯定是没能如愿去月球。”
“因为贾斯克被杀，已经换成了冒牌货替身……那替身自然不会记得、也不会履行和郑想月的约定。”
“这个冒牌货甚至每两年往地球发一班公交车都不愿意，更别提专门给郑想月发射一艘登月飞船了。”
CC思考了一会儿：
“真照你这么说，现在的火星上，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呢。有没有可能火星移民计划本身就是一个骗局、一场表演？”
“亦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发展火星，只是要按照历史、为了掩人耳目，把贾斯克的移民计划按部就班表演完整罢了。”
林弦吃掉最后一口羊肉。
扔掉手里的柳枝签子，低头看着地面上的蚂蚁成群结队运送食物残渣：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什么样的未来，对于人类而言，才是最好的未来。”
“我原本以为现在的未来就是最好的未来，可目前来看，我发现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任何时代，任何世界、任何未来里……都有过的好的人、过的不好的人；都有成功的人、遗憾的人；都有胜利的人，失败的人；都有开心的人；伤心的人。”
“这个世界也一样，目之所及，大部分人是幸福的，但是在角角落落里，安杰丽卡被称为疯婆子、郑想月没有去成月球、贾斯克也早早英年逝去、你我也没能找到保险柜。”
“所以……这个问题真的有答案吗？”
林弦摊摊手：
“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不管怎么回答，好像答案都是主观、自私、片面的。任何一个我觉得最好的未来，对某些人而言一定是最坏的……这到底该如何回答？”
CC认真听林弦讲的话。
思考了一会儿。
缓缓说道：
“其实，你要是我问我这个问题的话，我根本不会想的这么复杂。”
她双手撑在花坛石沿上，晃着小腿：
“我可能只会直白的告诉你——”
“【拥有明天的未来，才是最好的未来，才是唯一有意义的未来。】”
林弦直起身子：
“怎么说？”
CC歪歪头：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明天】呀，没有什么深意的。”
“你看，你告诉过我，也给我证明过这么多次，所有世界都会在2624年8月29日00:42分，被神秘的白光所毁灭。”
“如果世界都毁灭了，人类注定要在这一天灭亡……那讨论未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人类根本就没有未来。”
“就比如现在这个世界，你看起来他们是幸福的，但是，黎宁宁襁褓里的那个小婴儿，永远都长不大；大脸猫的女儿，永远都来不了上海城上学；高文院长的供暖装置永远通不了热水。”
“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终结了，他们没有机会看到明天，所以，注定一切都是白费的。”
“同时……”
说到这里，CC笑了笑：
“其实我也是有点私心的，因为8月29日是我的生日嘛，我肯定希望世界不要在今天毁灭。哪怕是往后延伸一天也好呀……最好让我过一个20岁的生日嘛。”
说罢，她再度抬起头，眼神中映着月光，看向林弦：
“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林弦迎着她的目光。
没有说话。
他并不觉得贪心。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普通至极的愿望。
可是，对于千年桩们而言，她们永远都过不了20岁生日。
CC如此。
楚安晴如此。
张雨倩如此。
这数百年间数十个千年桩们，一贯如此。
她们只能活在19岁，永远无法踏过20岁的门槛。
“20岁。”
林弦轻声说道：
“20岁，确实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年龄。尤其是对你而言，或许20岁真的是最难度过的一个生日。”
CC点点头：
“经你提醒，我也发现了。在我所有的记忆碎片里，没有任何一个记忆碎片里的我，年龄在20岁之上。”
“这就代表，每一个世界的我，全都死在了19岁，死在了19岁的最后一天。”
“其实……这些话说起来很轻松，但想起来，有时候是很沉重的。我年龄也不大呀，19岁的人生很短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活过20岁，多看看这个世界。”
“顺便，还能多收一份生日礼物呢。”
听到这里。
林弦莫名笑了，顺着她说下去：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过20岁生日，你最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本以为CC会想一想。
却没想到……
她竟然脱口而出：
“【烟花】。”
说起这个词，CC眼神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