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倒也挺好。”
林弦轻哼一声:
“就是太扰民了吧……”
这大概就是把酒店定在市郊的坏处。这些本地人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生活,他们才是这里的老大。
或许,这场聚会还是当地定期举办的某种仪式、固定活动。因此,作为外来者的林弦,也只能默默接受。
忽然。
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传来激烈的咳嗽声!
“黄雀?”
林弦从窗边离开,来到两个房间共用的那面墙,贴上去,倾听隔壁屋子里的动静。
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正当林弦要不要去敲门慰问一下时……
咳嗽声停止了。
等了好久,都没有再传来咳嗽声。
然后是沙沙沙非常轻细的走路声,在街道对面大喇叭的狂轰滥炸中,必须把耳朵紧贴在墙面上才听得见。
很快。
沙沙沙的脚步声又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哒哒哒非常响亮的高跟鞋声。
“现在?穿高跟鞋?黄雀要出去吗?”
林弦又回头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闹钟。
时间显示是22:12。
这个时间虽然算不上太晚,外边也很热闹。但黄雀毕竟是逛了一天了,肯定很累。
再加上,她刚刚那么剧烈的咳嗽,肯定又和之前一样,因为时空排异,身体受到了反噬和伤害,想必也是在跪在地上虚弱了好久,才终于站了起来。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养养身子吧?怎么又要出去呢?
就在林弦疑惑时。
咔嚓。
墙壁那边,传来客房门打开的声音,然后轻声关上,脚步声远去。
林弦又换了一个位置偷听。
却发现,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并没有经过自己门前去往电梯。
而是通向走廊另一边。
也就是说……
黄雀没有打算出去?
要不然没有道理不坐电梯啊。
走廊那一边……是什么呢?
林弦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楼梯。是紧急情况或者电梯出故障的情况下,供高层人员使用的楼梯。
想到这里。
林弦恍然大悟。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电梯是不能通往楼顶的,但楼梯可以。所以,黄雀大概率是想去楼顶一趟。
但林弦还是很好奇,这大晚上的,好好的不睡觉,半夜跑楼顶干嘛去?
果不其然。
没过两分钟。
天花板上就传来声音很小、却很熟悉的高跟鞋哒哒声。
“还是去看看吧。”
刚才黄雀咳嗽那么严重,林弦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起身穿上白天的运动服,穿上鞋子,抽下房卡拧开房门,来到走廊上。
砰。
轻轻关上房门。
林弦也逆着电梯方向,朝走廊尽头楼梯的方向走去。
来到转角。
这里果然有通向楼顶的两层阶梯,并且通往天台的铁门还半掩着,随着夜风的吹动而微微摇摆。
显然,黄雀刚才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林弦来到铁门前,将其推开——
单薄的铁门很轻、也很顺滑,如此轻轻的推开,竟然安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顺着推开的铁门来到天台之上。
毕竟是高纬度地区的初春夜风,其实还是有些凉的。好在他早有准备没有穿着睡衣出来,现在拉上运动服拉链的话,倒也扛得住。
往前走两步绕过设备房和楼梯间后,他就看到了穿着整齐的风衣、披散着黑色秀发、抄着兜站在天台边缘、向着对面吵闹派对望去的黄雀。
此时此刻。
晚风将黄雀头发吹起,在风中飞舞,挡住了她所有的五官细节;因为是从背后看过去,宽大的风衣也遮住了她所有的身材细节。
就是这仅有的身姿和背影……
让林弦一时茫然,好像看到了赵英珺。
果然。
人的站姿习惯和自身气质,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他迈着脚步向黄雀走去。
靠近之后,对方听见了他的声音。依旧抄着兜,没有转回身子,只是将被风吹起的秀发往旁边一扭,将头偏过来,微微一笑:
“林弦,你也睡不着吗?”
林弦点点头,伸手指着街道对面天台、那群载歌载舞大吼大叫的原居民:
“他们的音乐实在是太吵了。你……身体没事吧?”
黄雀摇摇头:
“没事。”
她轻声说着,又把头扭回去。
但即便如此……林弦还是注意到了。
她眼睛里的幽蓝色光圈,是真的黯淡了很多。
以往。
林弦总是在白天时会有这种错觉,觉得黄雀的蓝色双眸没有以前亮了。
但每到晚上,因为周边的光线都暗了下来,也就显得黄雀眼睛里的光亮一如既往。
可今天不一样。
即便是晚上、即便是深夜、即便这六层楼高的天台没有一盏灯。
可在这样黑幕的衬托下。
黄雀的眼睛的蓝光,却依旧只显得似有似无,就像坏掉的、接触不良的电灯泡。
林弦不免有些担心。
黄雀她的眼睛……还会恢复吗?
时至今日,林弦也大致摸清楚了黄雀眼睛亮度的规律。
每次受到时空排异、或者强制回避之后,她的眼睛都会黯淡很多、甚至直接熄灭成黑色。
之后,只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后,总会恢复到和原来大差不差的亮度。
这个机制很神奇,大致就是这种规律。
……
黄雀没有再说话。
只是专心又认真的,看着对面天台上跳舞的人群。
林弦继续往前走,向她靠近。
他这才发现,哥本哈根的月光真的好亮呀。没有对比没有伤害,是因为纬度比较高、大气层比较稀薄的原因吗?
丹麦在地球上的位置,比中国最北边还要往北。
某些情况下,这里还可以看到罕见的极光。
或者说……
是因为哥本哈根比之上海市,距离月球的距离更近一些?所以月亮看起来也更大一些、更圆一些、更亮一些?
但这就属于无稽之谈了。
在38万公里的地月距离面前,这区区几千公里的路程,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林弦踩着月光,走进黄雀的影子。
月光洒在她散开的长发上,布上一层白纱、一层浮霜。
这是林弦第一次看到黄雀头发散开的样子。
不光是她……
即便是赵英珺,林弦也从未见过她散开头发的模样。
这两人的发型,平时不是盘着、就是扎着、或是绑着,总是那么的正式。
正如现在,明明只是来楼顶散个步,黄雀却仍然穿着高跟鞋、穿着品味不错的内搭,甚至……蓝宝石耳坠也如约就位,从未缺席。
她大概也就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把头发散下来吧。
林弦这样想到。
其实披散着的样子也不错,看起来更加年轻一点,更多了一丝温柔与亲和。
他绕了一圈,从黄雀背后绕到她的左手边。
很好奇。
她到底在看什么?
那群外国人的“野蛮”派对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林弦也再度往哪边看去。
高处不胜寒,但视野很好,比之刚才在房间里透过窗户窥视,现在站在楼顶,可以将对面整个派对现场一览入目。
人数总计大概有五六十号人,这在北欧城郊,已经可是算是非常大规模的聚会了。
天台靠边为止,整齐摆放着喝完的啤酒瓶和洋酒瓶,很多很多,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喝了多少。
男男女女都很开心,很热闹,大家看起来都很熟悉的样子,没有什么拘束。
如果不是什么大家族聚会,那大概也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聚会,气氛相当欢乐。
此时大喇叭音响里,歌曲的风格又变了,是一首异域风情的舞曲。
林弦听不懂,这超出了他的学识范围。
在上海大学的通识课里,只教过正常、常见的交际舞蹈,并不涉及民族舞。
这世界很大,有很多个民族,也有很多种民族舞,这种东西是学不尽的。
林弦这才注意到……
黄雀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的,正是那些跳舞的人群。
是稀奇吗?
还是想欣赏一些异域风情?
但这些人的舞蹈也太差劲了吧……完全没有艺术性和美观可言。
况且。
黄雀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也大概不是喜欢这种派对、喜欢跳交际舞的人。
甚至于……
她喜欢和人交往吗?
无论是赵英珺还是黄雀,她们两人给人的最直观感觉,就是【孤独】。
VV曾经评价过赵英珺:
“我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可我每次看到赵英珺看你的眼神,都只能感觉到孤独。我忽然发现……你有没有意识到?赵英珺她总是一个人,无论是工作也好、生活也好、甚至休息时也好,她总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