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浦瞪他一眼,说:“你等一下。”飞快起身,从包里翻出耳机戴上,不再外放。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这么挑啊?明明没黑。”
可同一个屋子,他声音再小能小到哪儿去了,方楷“霍”地起身,哎呀了一声,拉开房门出去了。
陈浦当即扯下耳机,说:“方楷走了,想说什么说什么。”
李轻鹞:“我没什么想说的啊。”
陈浦笑了,也往后松松散散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臂搭上去。即使笑起来,他脸上的线条也是简洁利落的,眉眼永远那么乌黑峻峭。
“每天的工作成果简报我都看了,你这段时间做得很好。每一步,都走得很果断,也很有成效,很老练啊。老丁是不是满意得不行?”
李轻鹞昨天是被丁国强点名全队表扬了。不过她只是说:“还行吧。”
陈浦不再说话,目光如有实质,仿佛两人剖白心迹后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是用这样认真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她。渐渐地,李轻鹞垂落目光,抿唇不语。
她的睫毛低垂着,遮住眼睛。陈浦只能看到隐约的水光,并不确定。可她几乎很少有这样低沉的样子,尽管她一个字都没说。陈浦只感觉到胸膛中那颗心,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闷得慌。想要安慰,可他很清楚,任何言语在她面临的巨大压力和恐慌前,都显得无能为力。别说是她了,最近每一次,他打开手机看李轻鹞那边的调查进展,都要先沉下口气。
他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偏头看向一侧,自嘲地笑着说:“真想插上翅膀飞回来。这么关键的时刻,我却不在你身边。”
李轻鹞把手机对着侧面,离开自己的脸,拿手背迅速擦干泪,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怎么飞啊,你飞个给我看看。”
“对着脸啊,让我看桌子。”
李轻鹞这才把手机转回来,眼睛还是垂着。
“看我。”
“不看。”
陈浦知她别扭,向来怕露怯,到底没勉强,只柔声安慰道:“心里不痛快,随时给我发短信,我有空就打给你。”
“嗯。”
这几天天知道李轻鹞扛着的压力有多大,每走一步,都怕下一秒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是哥哥的白骨。可命运一步步引着她往前走,离七年前的真相越来越近,却始终不给个痛快结果。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很想陈浦。这种思念,不是强烈的,不是黏糊的,不是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的。只是当她感到窒息的时候,很希望他在身边。哪怕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站在那里,让她看到,她那份窒息,就好像有了喘息的出口。
这个人不能是别人,只能是陈浦。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曾经陪在哥哥身旁很多年。而现在,他陪在她身边。他们俩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李轻鹞很清楚,自己爱上他,一定有哥哥的原因在,他是哥哥最好的兄弟,他从未辜负哥哥。但那又怎么样呢?所有走过的路,做过的选择,造就了陈浦这个人。而她爱的就是这个人的全部。
于是当李轻鹞在打这通电话时,意识到这些事实。再看陈浦的样子,感觉都有些不一样了。她对他的感觉,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了一些。
于是她果断说:“陈浦,我爱你。”
陈浦……
陈浦整个人都愣住了。
然后他很快笑了,那张俊脸肉眼可见红了起来,嘴里却说:“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李轻鹞不惯着他,继续说自己的想法:“我感觉,这次一定会找到哥哥。我们离他不远了。”
提及李谨诚,陈浦分了神,脸色沉下来。
这时,有人敲门,方楷探头进来:“讲完了吗?外头真的有点冷。隔壁屋又睡了我进不去。”
“滚进来,我又没让你躲出去。”
李轻鹞见状就说:“行了,我也要回家洗澡睡觉,下次聊。”
“……下次聊。”
挂了电话,陈浦才拿起那盒只剩余温的饭菜,一边往嘴里扒,一边想李谨诚的事。有时候他也觉得是造化弄人,自己找了李谨诚七年。而今年这一系列案子前期,他和李轻鹞一起走了多远多曲折的路?结果,当真相近在眼前时,他被调离。
虽说抓洛龙和尚仁,说起来和七年前也是同一个大案。但不能和李轻鹞一起走向最后的答案,不能亲手把蒙住眼睛的最后一块黑布摘掉,然后看到他最好的兄弟,陈浦心中多少难受。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想起,自己刚才还没有回应李轻鹞突如其来的表白。
过去这段时间,两人情到浓时,有那么几次,那句话都冲到陈浦冲到嘴边,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他的心意是笃定的。就好像吧,面对李轻鹞十分冷静收放自如的感情态度,他就感觉有点羞耻,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现在他心头发热之余,又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反应太慢。
发短信说?绝对不行,太不郑重了,一点仪式感都没有。他陈浦不可能干这么没诚意的事。
下次,下次一定要说。提前想好词,对,最好等当面再说。他的表白,一定比她那干巴巴的三个字,动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