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天,她还说了一句话。”骆怀铮眉目凝重,语气很沉,“当时我没听懂什么意思,后来一想,才觉得不对。”
那天,就在泳池边,向思翎说完那些话后,骆怀铮陷入了沉默。他不可能对她说出感谢的话,也怕她所谓的吐出真相,不过是又一次戏弄而已。他红着眼转身欲走,向思翎却又自言自语,说了句话:
【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但我和你完全不一样,我现在过得好极了。】
当时,骆怀铮以为她的意思是,知道他杀人后很痛苦,但她不一样,她过得很好。因为向思翎之前就跟他炫耀过很多次,自己如何幸福,如何被继父生父宠爱着,所以骆怀铮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理解了。
直至这些天,骆怀铮跟着二队,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向思翎的事,再仔细回想那天他们对话的场景,才意识到,向思翎说的可能是另外一层意思。
因为在那之前,他对她说:
【你根本不会知道,亲手杀了人之后,会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哪怕睡着了也全是噩梦。】
【七年了,到现在,我还会梦见那个傍晚……我不想这辈子都过不去。】
而她的回答的:【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但我和你完全不一样,我现在过得好极了。】
李轻鹞神色复杂地看着骆怀铮。
她和陈浦,明里暗里调查向思翎,来回交手那么多次。他们捕捉到了她身上那么多的嫌疑,她却硬是做到了,一点可以定罪的证据,都没有落到警方手上。身边所有人,几乎都被她利用,成为她的挡箭牌。
向思翎却在骆怀铮面前,三番两次,说出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话语。或许她轻视了骆怀铮,以为他不知内情,听不出来;又或许她是真情流露失了分寸。可迄今为止,她只有在骆怀铮面前,犯过这样的错误。
犯错,就意味着,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李轻鹞看着桌子对面,两尺之遥的骆怀铮。
面对她,骆怀铮已经可以很放松了,浑身的线条也不再像前些天那么紧绷。刚进包厢时,他还是正襟危坐,现在,他身体微斜,两条长腿放松地伸着,一只胳膊随意搭在腿上,另一只手轻轻搁在椅背上,单拳抵着下巴。李轻鹞不难想象出,他在公司,在会议桌上,在他现在熟悉擅长的领地,也会是这副清俊倜傥的模样。
他今天跑来对她说这些话,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纯粹是为了帮警察。她实在不忍心对他提出更多请求。可她又难免因为,有可能找到案件突破口而心思浮动。
然而骆怀铮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为难什么,笑了笑,说:“如果你们同意,我可以再去找向思翎试探一下,看能不能再套出什么话来。”
李轻鹞却摇头:“你如果不想见她,就不要了。破案是我们的职责,但没有什么事,是你的义务。”
骆怀铮心底一软,更加温和地说:“没关系。你们帮了我那么多,扛着那么大的压力翻案,如果我能帮到你们一点,也会很高兴。我想去。”
李轻鹞就笑了,说:“那好吧,你尽力而为,千万不要勉强。这事我回去先汇报一下,领导同意之后,争取给你申请一个窃听器和微型摄像头,也一定会配备警力,保护你的安全。”
“好,我等你消息。”
骆怀铮低头喝茶,李轻鹞盯着他白皙瘦长的手指,和安之若素的容颜,叹了口气,说:“骆怀铮,以后不要总是这么好,我怕你又吃亏。”
骆怀铮心中一阵落潮般的湿润,心里有个声音说:那你像从前那样管着我好不好。
但这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放下茶杯,微笑着说:“我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这些年一个人也安稳过来了。我有分寸,放心。”
“你最好这样。”她的语气有点凶。
骆怀铮静默了一瞬,面色如常地说:“饿了没?我叫人点菜。”
“好。”
骆怀铮按下桌上的服务铃,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有种感觉,向思翎之前缠着我,还愿意说出真相,并不是因为爱情。她并不喜欢我。”
对于这一点,李轻鹞也有疑惑。向思翎七年前暗恋骆怀铮她知道,事后或许向思翎也觉得欠了骆怀铮的,深怀愧疚。可你说隔了这么多年,向思翎经历了那么多,还对骆怀铮爱得要死要活的,确实有点童话了。
骆怀铮平静地说:“我觉得,她更像把我当成了一种象征,一种寄托之类的东西。很多时候,她在我面前,其实表现得有些神经质,又有些冷酷。就像是想从我身上找到某种失去的东西,去平衡她内心压抑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