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没有想……”重烛动作顿住,连忙又重新扣紧手指,低头看她发红的眼眶,解释道?,“我怕你生气。”
暮霜抬起?另一只手,贴在他心口上,颤声问道?:“你真的舍弃魔心了吗?以?后会不会后悔?如果后悔的话?,会不会……”
会不会怨恨我啊?
她没有说完,但?重烛却领会了她未尽的话?语,握住她的手,用发誓一般的语气郑重道?:“不会后悔,也不会怨你,永远不会。”
暮霜忍耐多时的眼泪终于滑落下去,哽咽着问道?:“那我也不用再远远地躲着你了?”
重烛胸腔里那颗已然裂痕斑斑的魔心,便像是风化腐朽的沙丘,飞快地溃塌下去,被会伤会痛会喜会忧的血肉彻底包裹,完整新生的心脏,在她的眼泪中?,搏动出第一声心跳。
扑通——
重烛低下头,亲吻她的眼角,“阿霜,对不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松开你的手了。”
燕歌也知道?他们久别重逢,应当有许多话?要说,便很?识趣地留给他们叙旧的时间,一个人走?得飞快,先回了孵蛋的屋子,结果她蹲在蛋窝旁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们来。
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头找找他们时,终于见着两个姗姗来迟的人。
燕歌夸张地说道?:“就这么一截路怎么走?这么久,再来晚一点?,我们家小蛋都要急得破壳了。”
比起?重烛以?前藏着的那颗蛋来说,眼前这个被火绒毯裹在当中?的蛋的确很?小,约摸只有拳头大小,埋在层层叠叠的绒羽之中?,淡黄色的壳薄得都能透进光,能看到蛋壳上蜿蜒的红色血管。
脆弱,却蕴含着生命。
重烛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颗蛋,犹疑了一下,又缩回手指。
三个人都蹲在蛋窝旁边看着它。
燕歌高兴道?:“尊上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之中?终于有一个会孵蛋的人了!你不知道?,我每次孵蛋的时候,都生怕自己的爪子一不小心就把它的蛋壳抠破了,连睡觉都不敢睡,霜霜的本?体又太小了,张开翅膀也只能抱住个蛋屁股。”
暮霜瞪大眼睛反驳道?:“谁说的?我张开翅膀也是可以?完全抱住它的!”
重烛问道?:“它是后来长大了么?”
暮霜用手在蛋上比划了一下,“这个蛋和之前那颗蛋不一样,它应该就这么大,不会再长大的。”
重烛愕然,“那你生的时候岂不是……”
暮霜看到他的表情,才知道?他在忧虑什么,“我又不傻,不会用本?体的。”比起?人族的胎儿,这颗蛋算是小的,并不会受什么罪。
重烛蹙起?的眉心舒展开来,对于如何孵化这样小的蛋,重烛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当初暮霜塞进他枕头底下的那颗蛋,更小更脆弱,他都能一步步将它孵化成一墩大石头。
更何况,旁边还蹲着一个孵化成功的案例。
燕歌欢呼雀跃地跟重烛交接了孵化的任务,开开心心地离开,去安排众妖重新修复山谷上被毁掉的结界。
暮霜还从未见过重烛孵蛋的样子,她探了探蛋壳的温度,将窝里的绒羽重新拢起?来,说道?:“先前正道?袭来,我和燕歌都去了谷外,离窝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她说的时候,那双眼睛便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的期待。
重烛非常乖觉地起?身,褪下身上的外袍,魔雾涌动出来,吞没了他的身形,魔雾不断地弥漫开,淹没了整个室内的空间,将暮霜和蛋窝都一并吞没了进去。
暮霜眼前一片黑雾,唤道?:“重烛?”
一条长尾从魔雾中?延伸出来,弥漫的魔雾缓慢收拢,暮霜被遮蔽的视野也随之一寸寸清晰起?来,她先看到垂在手边的一条长尾。
尾巴尖上垂着浓密的黑色鬃毛,和光秃秃的蛇尾完全不一样了。
那尾巴扬起?来,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手,魔雾中?传来重烛的询问:“会害怕么?”
“不怕。”暮霜应道?,伸手轻抚在龙尾上,鬃毛看着柔顺光亮,摸上去却并不柔软,毛根十分硬挺,鬃毛下是他坚硬的鳞。
暮霜顺着龙尾往上摸去,弥漫的魔雾便随着她的触摸收敛,显露出更多的龙身。
待屋中?的魔雾完全消散,重烛巨大的龙身也完全暴露在她眼中?。
黑龙盘踞在头顶上,这屋子的空间显然不够它舒展身躯,它身躯蜿蜒地盘绕了许多圈,紧缩着四爪,垂下头颅,龙角抵着房梁,将屋内的空间都塞满了。
上一次,她看见他的真身时,是在天山的温谷之中?,他的龙角还没有完全长成,只有小小的一截,现在那龙角却像是粗壮的树干一样,分出了许多的枝杈。
暮霜伸出手,重烛便低下头来,她摸了摸他那威武的龙角,笑道?:“这么结实,都可以?在你的龙角上搭窝了。”
重烛那灯笼似的龙眼睛便霎时一亮,当真如此设想了一番,颔首道?:“好,就在龙角上搭个窝。”
暮霜:“……”
不,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要认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