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叹了口气,唯有妥协。
郎灵寂片刻恢复了静定,一手拢着她的肩头在?怀中,一手持起紫毫笔,以行云流水的小楷写着寄给王戢的信。
他现在?被幽禁,信不一定能寄得出去,先写出来备用。王姮姬与?他咫尺之距,罗裳挨蹭,浑身丝丝寸寸皆敏感。
狭小的空间?里她无法动?弹,被郎灵寂扣住只得坐在?身畔陪他,渐渐的,她的视线也落在?了纸面。
这是一套很详细的作战攻略,旁边厚厚叠了摞,已写了二十二页。
每字每句,每张简易布防图,山川河流的走向?,布置机关?的峡口,对手的性格弱点?,皇帝的制衡行为,作战时种种突发的可能性……巨细靡遗,设想充分,是写给远在?江州的王戢的。
郎灵寂无法亲临江州辅弼王戢,便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指点?机宜。
梁州失落后,王氏不能再束手待毙。
王姮姬不自觉倾注心神,竭力理解着布防图的内容,她是闺中女子从未上过战场,靠着经验理解个七八成。
郎灵寂本自认真,察觉她在?凝视自己后,鸦睫轻颤,墨迹顿时重了几?分,浸透纸背,一个字写毁了。
这场景宛若梦境,他索性撕掉那张纸,旁若无事地重写。
她在?看他。
前世之后,她第一次这般凝视他。
……虽然并不是凝视他,而是困惑于军法内容。
郎灵寂珍惜享受这时光,半晌,王姮姬失掉了耐心,揉揉眼睛,挫败地扭过头去欲起身离开。
他连忙不动?声色加紧了她腰间?束缚,“兵贵神速,战场之事忌讳拖延。”
王姮姬果然被这句吸引,“为何?”
他长?咳了声,故作深沉道?:“战场上越拖延变数越多,本来完美的事情也会错漏百出。兵法复杂深奥,一时半会学不会的。”
王姮姬缓缓颔首,似有所悟。
郎灵寂察言观色,引导着话头:“但若你与?我天长?地久过下去,什么办法我都教给你。你是聪明的。”
王姮姬蹙了蹙眉,刚要开口,又听他道?:“当然哪有所谓的天长?地久,人生不过几?十年的工夫,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微微凌乱,听不懂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总觉得藏有某种深意?似的。他肯画战略图帮助二哥便好,她很欣慰,只要王家?富贵稳固,她和?不和?离无所谓了。
“你遵守契约,我自然天长?地久地过下去,当你仕途之路的傀儡人。”
郎灵寂微妙沉默了片刻,目中黑漆漆的深沉雾霭,哑声道?:
“想你在?身边又不是因?为仕途。”
王姮姬诧异,“嗯?”
郎灵寂掩饰地咳了下,心脏一阵尖锐的刺痛转瞬即逝。时隔这么久反噬作用终于来了,情蛊在?钻洞。
“罢了……”他忽然又冷冷地说,“你确实仕途平步青云的最好工具,王姮姬。”
“我们只适合单纯的利益关?系。”
王姮姬愈加莫名,云里雾里的。
梁州战败的消息沉甸甸地落在?头上,王家?每一个人都不好受。
郎灵寂几?日来夙兴夜寐,焚膏继晷,原本修削的身形微微清减了些,尽力维护被皇权腐蚀的琅琊王氏。
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不能反抗。
儒家?体制中君王杀臣子天经地义,为人臣子的悲哀就在?这儿。
行忤逆君王之事犹如?居于火炭之上,被天下各路诸侯诛杀,当年八王之乱便是八个藩王轮番做皇帝,结果谁也没能长?久。
王姮姬其?实不怪郎灵寂,也不敢怪他,王家?还得依靠他逆风翻盘。
她将早已凉了的茶递到跟前,示意?他暂时休息,罕有披了件外袍在?他肩头,商量似的语气道?:
“郎灵寂,你一定要帮王家?。爹爹命我为家?主,但我根本没能力支撑王氏,将来九泉之下何颜见爹爹……”
郎灵寂闻此,眸子冷色愈加闪了闪。
没一句他想听的。说讲利益,她还真就无情地只跟他讲利益。
“行了。我帮你。”
当然是帮她的,一直都是帮她的。
王姮姬弯了弯唇,道?:“好,我记下你这句话了,失去的梁州你一定要帮我们再夺回来,二哥的土地不能被流失。”
顿一顿,“……谢谢你。”
郎灵寂右眼皮一跳,见她温言款语,意?态诚恳,下意?识道?:“如?何?”
王姮姬懵了,什么如?何,弄半天才明白他问的“如?何谢”,她刚才已经谢过了,就是口头的,还让她怎么谢。
郎灵寂静待她半天没反应,缓缓沉肃了面容,深锁了眉宇。
王姮姬知自己又做错了,既说谢字哪有空手套白狼的,无论如?何得给点?实际利益,表示表示,才显得诚心。
她扯扯他的袖子,斟酌着道?:“你用晚膳了么?不如?去我房里用,厨房上了新鲜的琅琊菜。”
郎灵寂置若罔闻,不动?如?山。
皙白的手腕虎口处一道?深长?的咬痕,那日她咬的,泛着丝丝旖旎。
王姮姬情不自禁摸了摸脖颈,那枚他咬她的痕,端端是一对。
她欲言又止,“你不吃?还是吃过了?”
仍然得不到回答。
郎灵寂若下定决心冷落别人,怎么倒贴都无济于事。前世她这样一遍遍求过他,始终得不到回应。
王姮姬彷徨,准备识趣地默默离去,他却忽然捉住她的袖子,柔哑地道?:“别去你那儿了,这里就吃吧。”
说着离了桌案,打横抱她往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