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根本就?没有解药。”
……
药方被保留了下来,收于藏书阁。
利弊已说得十分清楚,他没必要骗她。如果她宁愿冒着折寿二十年的风险非要吃的话,一切皆随她。
但他不建议。
出于丈夫的角度,也会劝阻她。
他以人格的名义保证,现?在她服情?蛊只是病弱些,绝不会有性命之虞或折寿,唯一副作用是暂时要不了孩儿?。
这甚至称不上副作用,左右她也怕疼,要不了孩儿?更好吧?
当然,如果她实?在想要孩儿?,他能?调理的,只不过需要半年左右的准备期,可以说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他将情?蛊的缘由原原本本告诉她,希望她能?解开心结,理智一点,真正坦诚相信于他。
皇室虎视眈眈,对越发坐大的琅琊王氏深深忌惮,迟早会迎来一场终极风暴对决。如果他们自己人内讧,那?真是祸起萧墙破金汤了。
王姮姬至此熄了解情?蛊的心思。之前熄的只是和离的心思,经?过此事后?,解开情?蛊的念头也完全烟消云散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定型了,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翻出水花,高?墙内的王氏闺闱注定是她此生的归宿。
她完全麻木了。
为了家族利益,她需要接受郎灵寂,把他当丈夫和并肩作战的盟友,有心事和他讲,有秘密和他坦白,发现?了皇室对王氏种种风吹草动要及时告知他。
这场由一张药方引起的忠诚度测试,虽然完成?得磕磕绊绊,总算摆平了他们内心埋藏的暗沟,二人说清了情?蛊之事,一定程度上达成?共识,使他们的私人嫌隙在以后?的关键时刻不会影响大局。
药方虽侥幸留存下来了,郎灵寂转而要求拆毁藏书阁文砚之坐过的桌椅。
百密一疏,他竟没留意藏书阁还保存着一张文砚之用过的桌案,她沉醉地坐在上面,回味着从前与文砚之度过的书香翰墨时光,他看得膈应。
好好的檀木桌案被下人粗暴毁了。
王姮姬漠然敛神过去,当作没看见。她每日呼吸着过往的灰尘度日,陷在自我纠结中太累太累了,已经?斗不下去了,爱怎样便怎样吧。
另外,藏书阁以及王家所有超过二层的亭台楼阁皆被装了一层菱花木栅,镂空的设计,美观而又工朴,主要目的还是提防有人坠楼自戕。
王姮姬暗笑,她怕疼,死的时候很痛苦的,她活还活不过来,只求苟且着,哪里会那?么傻兮兮地自戕?
他实?在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次的事由皇帝觊觎臣妻引起。
陛下那?边,还没交代。
郎灵寂能?冷言冷语和王姮姬辨说,身为臣子?,却不能?直接质问?圣上。
中书省内部乃至整个朝廷表面风平浪静,官员却一个个都是内部倾轧和 互相杀戮的高?手,他不能?送上门让人弹劾。
幽静的轩窗畔,王姮姬提笔濡墨,郎灵寂微微撑着桌缘圈着她,道:“你给皇帝写一封信,叫他微服来见你,地点是王家老宅。”
王姮姬墨迹开了个头,略带疑色问?:“你做什?么,难道还想对陛下……”
他久经?宦海沉浮远比她更有兜底意识,当然不会篡逆冒犯皇帝,道:“请陛下私下相见没有别的意思,药方之事总得了结。姮姮作为王氏家主,便代替我劝谏陛下息事宁人,另寻佳偶,了却这一段孽情?吧。”
君王觊觎臣妻这件事说出去不好听?,皇室和琅琊王氏都要颜面扫地。
毕竟司马淮没有实?打实?对王姮姬作甚,他没法?给这件事上纲上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讲和。
这件事也有他的错,他不该存着试探的心思让她独自入宫,送二妃参加册封礼,至少得有王戢陪着才是。
王姮姬些微诧异,没料到凭他的性子?会轻描淡写揭过此事,表现?得这般宽容。
毕竟之前既白仅仅藏了她一条手绢便死了,文砚之的下场也是饮鸩惨死。
细想来,皇帝乃万民之主天命独尊,饶是臣权再大,郎灵寂也不能?像解决文砚之和既白那?样轻易动皇帝。
他身为中书监和王家女婿,行为几乎代表了王氏祸福,这一方面他是理智的。
“好。”她默了默,蘸墨下笔,“我们与皇家和解。”
郎灵寂微微笑,听?她说我们二字很悦耳,抬手拂了拂她鬓间滑落的碎发。
清晨柔和的明光碎玉撒在二人肩上,鸟语啾啾窗明几净,夫妻在书桌旁一个研墨一个写字,氛围分外静谧和谐。
王姮姬几笔就?写完了邀信,上上下下读了一遍,“陛下会微服过来吗?”
如今的王家与皇室势同水火,陛下出于安全的考虑有可能?拒绝出宫。
“只要是你的亲笔,陛下就?会来。”
他藏着几分笃定。
司马淮窝窝囊囊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做一件得意事,得到回应,岂能?忍住不来?此番只为握手言和,王氏确实?没打算对皇帝做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司马淮青睐于王姮姬。凭借这点,司马淮收到她的亲笔信后?,内心定如被细细的钩子?钩住,又痒又痛,满心满脑都是这件事,甚至晚上再多叫几回凉水。
呵。
能?忍住才怪。
王姮姬深知郎灵寂对人性的精准把握,按他说的做应该没有错。
将信笺叠了起来,交付于他。
郎灵寂拒之,信笺不能?经?过中书省,否则皇帝会怀疑这是一场预谋。必须伪装成?她偷偷联系皇帝的样子?,隐蔽地递到皇宫去,司马淮才会相信。
“我在和你联手演一场戏,欺骗陛下,陛下还巴巴信我。”她怔怔道。
郎灵寂不以为然,眼底深处尽是平静:“欺骗也只是善意的欺骗。”
“我说什?么。”她问?。
皇帝来了,她总不能?噤若寒蝉。若说错了话,怕是又招来他的责怪。
这次的目的是让皇帝悬崖勒马,停止对臣妻的非分念头,双方各退一步。
郎灵寂轻揽她的下巴,语气又沉又缓:“随你,左右你是家主。你劝他断掉情?分,别再纠缠你,今后?谨守君臣秩序,对你对他都好,言辞得当即可。”
当然,为了她的安全,她不能?走?出王家门槛,司马淮亦不能?进?入王氏门槛。
这要求听?上去无礼,实?际上她能?做到,谁叫皇帝微服出巡,以一种秘密状态与她偷偷相会。
相信这会是一次成?功的合作,她会做的很好,甚至超额完成?任务的。
若有差错,有他兜底。
王姮姬低嗯了声,不动声色拂开他的控制范围,握着信离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