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病入膏肓,连连呕血药石罔极。王氏在京做官的子?弟纷纷回?宅探望,悲伤之余,暗暗盯着下?一任家主位子?。
为王氏家主者可获三样?宝物。
首先是代代相传的家主戒指,一块以陨石打造的蔚蓝色宝石。
其次是一柄佩刀,当然不是实际杀敌砍人的宝刀,而是摆在宗祠中象征王氏德业相继的,独有的徽记与身份符号。
最后,两条家训与统摄全族的权力。
如此登峰造极的荣耀吸引着每一个王氏子?弟。
王章的病情每况愈下?,家主之位已被众子?弟暗中争抢了半年。
好武善斗的王冲因为争抢军功锤杀族弟王登,文人出身王卓和王申又因为荆州太守之位,在皇帝面前互相弹劾。
王氏,隐隐有阋墙之祸。
朝政那边同样?棘手,王绍被帝党弹劾欺男霸女,好色成性,王崇则被弹劾利用裙带关系乱任官员,收受贿赂。
这些?小事虽不足以动?摇王氏根基,但如苍蝇不停骚扰,王章病弱之下?内忧外患,力不从心。
王氏的事越来越难料理了。
时光辗转,岁月如梭,转眼来到?了夏末。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
王姮姬这些?日来深居简出,常常侍奉在王章榻前伺候汤药,寸步不离。
自那日拒绝琅琊王后,斯人再没出现?过,朝廷中亦没他的动?静。日子?如水般平静,让人恍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聘礼送的代表双方两情相悦的巨锁,被丢在荒野里,锈迹斑斑,长满野草。
琅琊王彻底遗忘在记忆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都?不会提的闲话。
过往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犹如被水浸过的血迹,渐渐褪色淡化了。
人是地面草芥一般的生灵,倏忽一下?子?就枯萎了。
王姮姬适应了新?生活,每日照料王章之余,与文砚之谈论诗书,弹琴作画,感情融洽,越发像亲人。
文砚之研究的克制情蛊的药方大有进展,经过多次试验后给王姮姬服用,王姮姬已基本摆脱了情蛊的控制。
她如今的自由自在全倚赖他。
距离七月十五九小姐大婚不足两月,王氏上下?忙里忙外,一片火红,所见之处皆有囍字和红灯笼。
五月十八,良辰吉日,王姮姬与文砚之入宫受陛下?赐婚的圣旨,王章王戢等人也换作肃穆的官服,陪同在侧。
王氏子?弟玉跪于太极殿的阶闼之前,犹如琳琅珠玉,彬彬济济,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位于正中心的王姮姬,便是王氏满门珠玉之间一颗最璀璨的宝石。
家族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谁摘取她,谁便能赢得?王氏。
可最终她谁也没选,选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草草成婚。
司马淮高高坐于珠帘之后,传旨内侍宣读赐婚圣旨,声音高亢而洪亮。
天际一片片朝霞掩映,红彤彤的犹如玛瑙,鸿雁盘旋而飞,光满堂室。
夏日悠闲的蛱蝶成双成对地飞过皇宫,安宁静谧,和风温柔地拂过。
燕尔新?婚,才子?佳人,宜室宜家。
王姮姬双手捧过圣旨,金灿灿的绸缎,摸在掌心有些?烫手。未婚夫妻齐齐叩首,谢过皇恩浩荡。
新?房小王宅已然建好了,大婚请帖、拜天地的高堂、宾客席面,男女婚服皆已准备完善,只待良辰吉日。
司马淮按章程说?着一些?训言:“今朕为你?们赐婚,望尔夫妇二人笙磬同音,互敬互爱,携手百年。”
王姮姬与文砚之齐声道“诺”,郎才女貌,远远看去一对璧人。众人遥遥看着,抛开身份出身不提,他们是极般配的一对。
两人博袖下?的手暗暗握住,王姮姬清丽如粉芙蓉,含光潋滟。文砚之泛着柔情,脸色微红,凝视自己的妻子?。
她的绛唇颜色似火,软糯糯的,正为他而绽放。文砚之心脏停跳,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变成了由缺而圆的满月。
王章一脸病容,慈祥欣慰,亲眼看着自己女儿定婚。其余王氏子?弟亦保持着得?体,唯有王戢绷着脸沉默。
九妹终于要嫁人了。
在侧旁观的重?臣依次向琅琊王氏递上祝福,贺词如潮,新?郎新?娘浸在一片幸福的混沌中,晕乎乎酒不醉人人自醉。
郎灵寂作为帝师,自然也在。
他色调偏冷,与朱绂紫绶的众臣热烈庆贺格格不入,声貌如常。
整个流程,他没有看她。
长身如鹤,一尘不染的透色,态度不起波澜。
王姮姬垂首谢恩,文砚之随之。
事过境迁了。
那一夜冷月下?的探案,郎灵寂对她说?的话,似乎从未发生。
关系好像真的结束了。
断得?干干净净。
从前种种,似梅花,朵朵花开淡墨痕,终随着时间而消耗殆尽了 。
她和琅琊王站站在彼岸的两端,犹如参与商,永远不会再有交点。
郎灵寂作为本次大婚的证婚人,亲自将皇帝的赏赐交到?王姮姬手中,说?了许多宜室宜家的话,出奇的淡定大度。
最后的最后,她在一片朦胧中抬头,分明看见他在冷笑。
“姮姮。”
他轻轻近在她耳边,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暧昧声音,如噬人的漩涡,沾着点可怖的笑意,落在耳畔异常平静,
“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