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郎灵寂此人仪范清冷,目无下尘,与人距离三尺远,哪怕是未婚夫妇也从未亲近接触过。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有洁癖,后来才知道他仅仅对她有洁癖罢了。
他和许昭容在一块时,是怎样的亲昵旖旎,如胶似漆日日厮守。
他和许昭容大抵是真爱,他这人冷血无情,独独对许昭容例外。
王姮姬惘叹,不知自己上辈子究竟在执着什么。
郎灵寂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看她,不知不觉,她已慢得离他三尺远。
“想什么呢?”
缥色的月白光给他身形描了一层边,像极了的话本上白月光的样子。
王姮姬想心平气和跟他谈一谈,你放过我,我也放过许昭容,互相折磨有何意义。
郎灵寂待她走到近前,“出来时我将小王宅的图纸画好了,尚未来得及给你看。春日宴之前,你看看新房哪里需要更改的。”
王姮姬冷淡敷衍,“你做主就好。”
春日宴和小王宅,前者是王氏专门为她和郎灵寂办的订婚宴,后者则是新婚的居所。
她此刻只想找个法儿逃离他,哪有半分成亲的想法,倦得不行,更遑论花心思设计新房了。
郎灵寂感受到了她明显的抗拒,从他的角度,没料到未婚妻会移情别恋。为了那儒雅的寒门学子文砚之,她的心都飞了吧。
好在他不重视她的心,厌倦爱不爱的事。她最终的婚姻是他便好,此外只要她不做出太出格的事,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度过。
……
回到驿馆,晚膳的时辰已过,就寝尚早。小王宅精致的图纸送到面前,王姮姬信手勾画几下,未曾多看。
她心不静,情绪淡着,郁郁寡欢的状态,完全不是养病期该有的。
窗外梧桐树影细细,她拿起笔来,信手描一幅丹青。
郎灵寂在屏风外抚琴,琴韵叮咚,幽静而古朴,萦绕在静夜之中。
他们私下里不似其他眷侣那般黏糊,多数时间自己做自己的事,井水不犯河水,说话时绝不衣裳挨蹭。
王姮姬膈应着,每一分每一刻都很难熬,从前和郎灵寂独处的时间总嫌太短,现在却嫌太长。
如果可以她宁意和文砚之在林地里策马,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息,肆无忌惮,滚得浑身是泥也不怕,好过现在和郎灵寂相敬如冰地苦熬。
直至夜深了,郎灵寂持着一枝蜡烛,立于屏风外道,“睡吧。”
他的嗓音又清又冷,与窗外浮云中冰凉的月光清辉融为一体。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绝不逾矩。
“明日送你回府。”
药他还会继续留下,吃不吃随她。
王姮姬低嗯了声,他走开,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道:“把烛台留下。”
郎灵寂闻此似乎笑了下,于黑暗中听不太清。
“怕黑了?”这么多年,还突然怕黑了。
王姮姬侧头而睡,没搭理他。在这荒郊野岭落宿,明亮的烛光映在身上比单纯的黑暗让人安心一些。
这又不禁让人回到前世,她患病的后期视力不佳,每晚起夜都撞到东西,免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冯嬷嬷和桃根她们没办法干脆陪着她睡。
那时她摸着空落落的枕畔想,如果夫君在该多好,漫漫长夜她不会寂寞,也不用劳烦冯嬷嬷一把年纪打地铺。
直到被气死的那个雪天才知道,她独自生闷气的这段时日,夫君一直睡在许昭容的枕畔,儿女绕膝,尽享男女之乐。
许昭容挺着肚子跪在她面前,求她收留,否则孩儿流落街头。
但她收不收留都无所谓了,因为郎灵寂已在乌衣巷给许昭容母女置办了宅子。
被子里,泪珠悬在眼眶将掉未掉,被她烦憎地抹去,跌入漫漫长夜。
……
翌日清晨,回到了王家老宅。
冯嬷嬷和桃根桃枝她们早已等待多时,听闻小姐失踪,人心惶惶,几天几夜没睡好。
如今贵族圈流传着第一美人王姮姬被寒门子弟玷污,迫于无奈下嫁的传闻,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小姐该及时澄清名声啊!”
冯嬷嬷忧心忡忡,谣言俨然有愈演愈烈之势。小姐和姑爷快成婚了,万一叫姑爷听见,产生什么偏见,对小姐心存芥蒂可就棘手了,毕竟他们要携手过一辈子的。
王姮姬内心散漫,他若真介意谣言主动退婚倒好了,省了她的麻烦。现在的问题是他将话说死了,无论如何不肯退婚。
他大权在握,心机深沉,她又不能跟他来硬的。
事情终究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