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墨儒的眼里满是猩红,俊眉近乎拧到了一块,面色也是泛着苍白,微微干裂的薄唇一直轻轻磕碰着,仿佛那两片唇瓣里有说不尽道不出的话,要与她说,可是却无从对她说起。
她握着枪的双手不觉越发地哆嗦,内心的骇怕惊秫不言而喻。
长这么大,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更何况是杀人?
“来,对准这里,只要轻轻一扣机,就可以结束你我所有的痛。”
陆晋原冷冷地说,眼波里流转过一种灰败颓丧的残酷。
“陆晋原,你别逼我……”
冯宝宝哽咽到极致,只能从喉间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不是恨我么?你不是说要我还你么?我只有这个能还你,或者我可以娶你。”
陆晋原一字一句地说,漆黑的眸色中藏着可怕的坚韧执拗。
冯宝宝尖细的嗓音突然拔高了,浑身战栗不止,“你疯了吗?你是我的亲舅舅,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陆晋原,你真的太可怕了……”
“做都做了,还怕娶你么?去他的道德口碑,去他的伦理纲常,冯宝宝,我只要你!”
他冷硬如钢的声音里噙着一份难言的痛楚与坚定。
那种痛楚莫名地让冯宝宝心口跟着揪了一揪,那种坚定也奇怪地让冯宝宝一瞬间有种答应嫁给她的冲动,可是她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
他们是亲人。
是他强暴了她,那都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今天应该在教堂里,当祁铭的新娘,她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然而都给眼前这个禽兽给毁了,统统毁了!
冯宝宝变得恍惚起来,突然,她把枪头调转,朝向自己的太阳穴。
陆晋原一怔,他没料到她会把枪口对准她自己,他害怕得双肩不可遏止地轻轻作颤,然而,他始终维持着镇定,“危险,冯宝宝你给我把枪放下!”
冯宝宝的手依旧在剧烈地抖动,好似她一不小心就会扣下扳机,然后,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她充满恨意地凝视着他,“我要离开!”
“你要离开?去见祁铭?去完成你的婚礼?你觉得祁铭他还会要现在的你么?他会爱你爱到,不在乎婚前被戴了绿帽子?你在痴人说梦,冯宝宝!”
陆晋原强持着冷静,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扩散开来。
不可否认,他说的,确实就是她想去做的。
猛地,冯宝宝从床上跳起来。
他犀利的言辞真是把她逼急了,刺激了她,她咬咬唇,紧紧抓着手枪,怒喝一声,泪水哗哗却落下。
“我说了,我要离开。陆晋原,你不放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陆晋原也是缓缓起身,直视着她,冷沉地开腔,“你敢?”
“我敢,我敢,陆晋原,你别逼我!”
冯宝宝悲切地大嚷着,脆弱的声带在颤抖着。
募得,陆晋原朝她扑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擒住她,要夺回她手上危险的武器,他不怕她伤害他,却怕她伤了自己。
争抢里,“碰”的一声,枪鸣声震响了整个房间。
顿时,陆晋原的胸膛上破了一个大窟窿般,涓涓涌出鲜血。
一下子,他痛得脸色惨白如蜡,峻冷的额角冒出豆大的冷汗。
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胸口,而另一只手用尽气力夺回了她手里的枪。
冯宝宝也没想到自己会开枪射他,可是她却真的那样做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震颤的双手,脚步堪堪地向后退着,直至抵到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她紧蹙着眉,泪水来得更加汹涌,仓惶地低低地嘶叫。
“我说过了,我敢的!我早叫你别逼我了!”
陆晋原唇沿含着一抹惨痛,淡淡一笑,眼睫缓缓阖上,掩去那一切难以说出却深沉如潭的哀凉。
“我知道。”
她有多恨他,他知道。
她有可能开枪,他也知道。
他唯独不知道的是,明明他都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要受那一枪?
她看着床上的他,脸色痛得几乎要狰狞,笔直的腰杆子,也微微佝偻,那似乎止不住的鲜血好似汪洋大海,怎么流也流不尽的样子。
她惊骇地凉了手脚,青白了指尖。
手微抬,想去扶他,又无措地定格在半空中。
最后,她只能轻声安慰自己。
“陆晋原该死!他该死!”
她不知道,她说来的话有多狠心,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刀,一下下在他的心脏上捅进捅出。
终是他冷了心,重重一阖眸,哑着声朝她大喝。
“冯宝宝,你再不走,我会让你一辈子逃不出去!”
那样如同从地狱阴司那里爆发出来的低吼,令冯宝宝重重一震。
她回神,双腿不听使唤瘫软在床上,又在慌乱之下滚到了地板上,再惧怕地爬起来,流着泪,苦撑着奔跑出去。
陆晋原揪着心,看着她跌跌撞撞奔跑出去的身影。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宽容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