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子里,我担心这就是你最后能够看到的了。”
宗时计睁开了眼睛,阳光有些强烈,他眯着眼望向那座没有城墙却偏偏显得极为巍峨的雄城。
这里是长安。
这里曾经是沃丰城。
这里已经没有了沃丰城的影子,它是如此的壮阔,又如此的年轻。
它就像大夏一样年轻!
它的每一处建筑在这阳光下都散发着活力,都仿佛在诉说着大夏的光辉前程。
“它很美!”
“它当然很美,它是陛下亲手设计的。”
“……白将军,到了刑部,若是陛下要提审我,能不能让我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你想体面的去见皇上?”
“不是,”宗时计摇了摇头,“我怕现在这模样污了陛下的眼睛。”
“……好。宗时计,你现在后悔了吗?皇上对你有多恨这就说明了他曾经对你有多期望。可惜……你和皇上差不多的年岁,你本应该有着极为灿烂的前程。”
“若是你在地方做出了政绩来,迟早有一天你会成为一道之道台,甚至踏入这长安城,成为这中枢的一员。”
“可你……”白玉莲摇了摇头,“皇上是念旧之人,你本是他心中的旧人,但你偏偏在皇上的心窝子里捅了一刀。你呀……真的是忘了本!”
宗时计仰起了头来,眯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还有天空中那不能直视的太阳。
“我错了,但已经晚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我一直很惶恐,甚至经常做噩梦。白将军,你恐怕不知道,我坐在这个囚车里心里居然比坐在知州的那椅子上更踏实一些。”
“我知道我的一生即将结束,我不敢求皇上原谅,因为我做的事死一千次也不为过。我对不起皇上,对不起他的知遇之恩,更对不起他的殷切期望。”
“这一路走来我常常在想,若是没有金牛古道上的那场偶遇,我宗时计会像个什么样子呢?”
“或许我会生活在褒城,和香寒成亲,然后去金陵参加科考。若是没有考中,我恐怕会和香寒在褒城生活一辈子……或许平淡,但会很幸福。”
“所以,这就是命。”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若是克己奉公,为治下的百姓兢兢业业的服务,或许我而今也能生活在这座美丽的都城里。”
“下了朝偶尔和云西言他们去喝喝酒,去青楼里听听曲儿,亦或下下棋喝喝茶。”
“这条路当然是最好的,可惜被我自己葬送了,这怨不得谁,连命也不能怨,只能怨我自己。”
白玉莲安静的听着,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现在说的话都再也没有意义。
车队进入了北城门,两旁密密麻麻的百姓都在好奇的看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还对着囚车指指点点。
宗时计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猴子。
而自己本应该像一个人一样衣冠楚楚的、正大光明的、理直气壮的、豪气干云的踏入这座城的。
但那一念之间,自己却成为了别人眼里的厌恶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