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屈指在锤面上一弹。
一声叮当悦耳,老头却是连退了数步,虎口崩裂。
把锤子丢到一边,老头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李长安,好半晌才在李长安惴惴不安的眼神中坐在了地上。
“以点破面啊,我活了七十多年,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做到这种技巧。”老头叹了口气:“你练了多久?”
李长安挠挠头:“大概十五年。”
老头深吸一口气,险些没背过气去,看了眼自己的孙女:“这世上真的有天才的,十五年练到这个程度。
你知道任阳学了多久?她三岁我就开始教她,听说你还是自学?”
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李长安还是不太适应:“我不算什么天才。”
“别谦虚了,看你小子傻里傻气的,根本不懂你自己有多厉害的天赋。”老头站起身来,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拉着李长安到边上坐下。
蛮子早就凑到火炉的边上,也不知在和任阳说点什么。
“别说任阳了,就说我这老头子,我练了快六十年,你刚刚那一手我就做不出来。”老头从腰上取下一根烟杆点上,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李长安低着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第一次有陌生人这样夸他,他已经听进了心里去。
老头有些惆怅:“任阳是我带大的,从小跟着我学打铁学武术,不过她兴趣不在这里,老想化妆穿裙子。
说实话,她的天赋很好,就是不够努力,前几年碰到了个男人,和她谈了场恋爱,结果暗地里想着姐妹双收。
那次伤了感情后才一心放在了练武上,就算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她在我眼里也是万中无一的好苗子。
结果一趟试炼出来,险些没让你把她求武的心给打碎。”
火炉边上的任阳回过头来瞪了眼老头。
老头乐呵呵的浑不在意。
“那个男人呢?”李长安不知怎么接话:“打死了吗?”
这回挨白眼的换成了李长安。
“你这小子可真有趣。”老头咧着嘴大笑,为老不尊的模样又忽然郑重其事:“不过我看你还是缺了点东西。
明明有这么强的实力,你却没有一点强者之心,你的自信去哪里了?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可不行。
我在你这个年纪要是有你这本事,恨不得全天下去吹老子天下第一,嚣张跋扈有时候可不是坏事。”
“自信吗...”蛮子回过头,诧异的看了老头一眼,一语惊醒的不止李长安,同样还有他们这些与李长安相处过的人。
老头站起身捡起刚刚的锤子,走到了发红的铁块边上,抬起锤子重重砸下,火星子四溅。
“我自学的打铁,也不懂什么技巧,就当是休闲,但我打出的东西别人可都是抢着买。
什么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如果我一锤子落下去都要犹豫,那打出的东西狗屎不如!你出拳犹豫吗?”
李长安走到了铁砧的边上,看着老头一锤锤的落下。
铁块逐渐变形。
李长安忽然问道:“可以让我试试吗?”
老头干脆的把铁锤丢给了李长安,自己则站到了一边看着。
掂量了一下锤子的重量,李长安开始落锤。
第一锤落下,老头皱了皱眉,第二锤落下,老头眉头舒展。
再之后就连蛮子与任阳也忍不住转头看了过来。
哪怕有着衣物遮掩,每当李长安抬起铁锤时也能瞅见那被衣物包括的流线型肌肉,宛若象征着力量美感的雕像。
自信?
波动?
铁锤带着残影,挥起满院叮当,声如暴雨打窗不绝于耳。
后头屋里探出个小女孩,眼都不眨的盯着铁砧边的人影。
最后一锤落下,隔着一层铁块,铁砧却居中断裂。
老头倒吸一口凉气,抱拳道:“武运昌隆。”
李长安放下了铁锤看着自己的手掌:“万物有波动,万物有脉络,世间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这就是规则吗?”
“你悟了?”蛮子走上前去,他倒是没看清什么,只是想起李长安曾说过的话。
他在找一条斩帝的道,现在道找到了?
“谢谢你那天跟我讲的话。”李长安朝着蛮子微微一笑:“还差一点就行了。”
说完学着老头抱拳回了一礼。
老头摇摇头,灭了烟杆:“天生的奇才,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自信。”
“找到了。”李长安双目放光,眼中的世界已经不同,他的道趋近于圆满,只差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
万物都有脉络,看似坚固的铁砧也是如此,人也是如此,一切都有自己的脉络,这就是构成规则的基础。
以点可破面,现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一切可破的点,这个‘点’存在于人的身上,也存在于万物之中。
自信就在这‘点’之前,在他的剑锋上,在他的拳头上!
当无我不破者时,也就是他达成诺言的那天。
阳光破开云层,独一束落在了李长安的身上,他抬头看着天空。
“太平,那一天不会太远,你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