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一连串的反问, 把在座之人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迷茫是暂时的,虽承认宋景辰所说不无道理,但却无一人愿意承认或者是认同工匠可以同读书人一样平起平坐。
科举班一位学生站起来道:“士农工商,自古皆是如此。”
宋景辰:“士农工商皆为国之基石, 缺一不可, 不当忽视其任何一个, 我朝之前奉行的亦是重农抑商, 正因我朝开国宰辅取消对商人的各种限制,才有我大夏如今的盛世之景,又岂知重视格物学, 重视工匠,不能让这盛世愈加国富民强?”
对面学生忍不住道:“汝欲与吾朝先贤比肩乎?”
“不欲与先贤比肩, 汝读书何为? ” 宋景睿霍然起身,冷声道:“吾弟之言,以为天下苍生谋福立命,汝等巧言令色真小人也, 不足与之为辩!”
说罢, 宋景睿再次振袖而起, 又换了个地方呆着。
那人辩不过宋景辰便想从“为人”上找突破口压倒对方,不想被宋景睿直接扒皮, 如此一对比,他与宋景辰的格局谁高谁低自然是高下立现。
下面有人捂着嘴儿偷乐, 宋景辰也忍不住笑了。
这下子大家全都看明白宋景睿了, 原来这货平日里少言寡语不是不会说,人家是懒得同你们说, 一遇到他家弟弟就立即化身为宋怼怼,骂人都不给人家留条底裤的。
宋景辰其实也没指着自己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改变人家的思想, 俗话说温水煮青蛙,思想不是一天形成的,观念自然也不可能一天就改变,他只要埋下一颗种子,让大家有这种意识,说不定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就生根发芽了。
自己无所谓,自家哥哥说不得将来还要与这些人同朝为官的,想到这儿,宋景辰笑道:“诸位,你们都看见了,当着我哥的面少来招惹我,我哥哥见不得自家弟弟受一点委屈。”
宋景辰得为他哥的毒舌开脱——我哥是心疼弟弟,所以说话狠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后再有这种事儿,那就不是我哥哥说话难听,是你们自讨没趣。
说到这儿,宋景辰意味深长地看了面红耳赤那位一眼,道:“不过,我哥哥为人正直,向来以理服人。”
这话正好回应了宋景睿刚才那句:“不足与之辩。”
好嘛,兄弟俩混合双打,都够毒舌。
宋景辰又笑嘻嘻冲宋景睿的方向道:“古有孟母三迁,今日我哥哥为弟弟挪两回地儿了,二哥你辛苦了。”
二哥——你——辛苦了——
这句话仿佛回音般灌进众人的耳朵里,顷刻间,众人轰然大笑。
见气氛放开了,宋景辰做了个“停”的手势,冲众人道:“停停停,大家都别笑了,咱们绕回来,继续说牛。”
继续——说——牛——
笑不活了,学生们笑得东倒西歪,先生们也维持不住严肃表情,陈宴安笑得见眉不见眼,别人都是被宋景辰的话逗笑。
只有陈宴安这样久居庙堂之人看到了宋景辰的另一面——强大的控场能力,以及小孩的狡诈。
面对科举班第一个学生的无心刁难,辰哥儿没有上来就反驳对方,而是把他自己代入到对方立场后,再娓娓道来讲道理,无形中把对立之人拉拢到己方。
第二个学生明显是不怀好意找茬,辰哥儿看似随意的三言两语却直接为对方定了性——无理取闹。
刚才这出,辰哥儿更是处理地高明,维护了自家哥哥,同时打击对手,最后转移视线,把话题又扯回到牛身上。
改变他人的想法谈何容易,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暂时搁置,改变能改变的,有了前面的铺垫,至少众人对耕牛的重要有了共同的认知。
这是……
求同存异?!!
陈宴安目光灼灼,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政治天才,他的改革之路是失败了,若是谁还能当此大任,这人必是辰哥儿!
陈宴安的想法突然就改变了,他要让宋景辰读书考科举,天下不缺工匠,不缺会算学之人,天下缺得是真正有本事的改革者,制度的改变才能真正让王朝改变。
学生们关于牛的讨论正热火朝天。
有懂牛之人讲到这牛跟猪不一样,一年就生一窝,一窝就产一个崽儿,而且这母牛特别容易难产,一失两命也是常有的事,好不容易买头牛,因为生崽赔进去,老百姓根本承担不起损失。
这也是大家不愿意让母牛生崽的原因,不仅仅是怀崽不能干重活儿,伺候月子什么的。
另外这春夏秋不管怎么说,只要想办法还是能给牛找到草料的,难得是冬天,这冬季只能喂干草、稻草、豆秸之类,这豆秸同稻草之类充足不充足,那得看当年的收成。
再者大夏朝不是处处都有山,老百姓可以进山砍柴,平原地带的百姓冬季那来的做饭柴火?还不都是地里的稻草秸秆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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