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三人再度踏上了前往周天府的旅途。梅先生可能是眼不见心不烦,最后也没去问余庆斋到底是什么样的破事,郁宁和顾国师自然也不会作死去提,一个老老实实的哄对象,一个老老实实的背书,也让梅先生过了一段难得的舒心日子。
算起来,郁宁算起来也是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原本还剩两三日的行程硬生生被他拖长了一倍——今天到了一处地方听说某某饭馆一绝就死皮赖脸的拖着梅先生他们去尝尝,明天到了一处地方又听说某某山风景绝佳又要去看。有一次还硬生生把所有人都给拖上了山,说要看星河璀璨,梅先生见他一副没见过星河的模样,心软一个同意,于是一百来号人在山上扎了营,被秋天无情冷酷的夜风吹成了傻逼。
郁宁一辈子都活在祖国的南方,大晚上抬头能看见北极星都算是今个儿雾霾没超标,当然没见过银河这种高端洋气的东西。到了晚上披了一件披风就撒丫子跑出去看银河,谁也拦不住,最后还是顾国师听了消息让人把硬是要待在外头舍不得睡觉的郁宁给拖回了帐篷。
隔天郁宁当然不负重望的感冒发烧了,爬都爬不起来的那一种,所幸此处距离周天府不远了,梅先生一点都不心疼的指使着人将就铺了厚厚的软垫的马车上又加了两层被褥,把昏昏沉沉的郁宁被捂在里头,等到他一觉清醒发热略退的时候,人就已经在周天府顾国师的别院里头躺着了。
“少爷醒了?”芙蓉听见床上的动静,走过来撩开了床幔,告了一声恕罪,便伸手在郁宁额头上探了探:“少爷,烧退了。”
“嗯……”郁宁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半坐起身。芙蓉上前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他能更舒服的靠坐着。郁宁唤道:“倒盏冷茶来。”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得不行,浑身又黏又腻还热,全是退烧的时候出的冷汗,粘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芙蓉应了一声,给他倒了一盏冷茶,又给他递帕子擦脸,郁宁被滚烫的毛巾一捂倒是觉得精神多了,一盏冷茶下肚,喉咙口舒服了许多,这才觉得人又活过来了。
他披了件外衫下了床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温暖的水汽顺着风吹进了屋子里,将室内微凉的空气都变得暖和了起来。他才发现原来他屋后就是一小片温泉池子,温泉呈乳白色,在秋日懒洋洋的日光下散发着氤氲的蒸汽。
芙蓉看出他的想法,提醒道:“少爷,先生说了,您要是醒了的话就先用些吃的,喝完了药才能下水。”
“喝药?”郁宁想到中药集成的黑漆漆的又苦又涩又酸的汤水,连忙摇头:“我已经退烧了,不用喝药。”
开什么玩笑,现代人谁一生病就吃药的?这种小发烧小感冒什么的躺两天就好了,要是躺了两天还不好,那就去医院挂个水,等挂完了水也就没事了。
芙蓉面无表情的回禀道:“少爷,不是治病的药,是补药。”
“补药?”
“是。”芙蓉道:“之前钱太医来过,说少爷虽然正直壮年,内里却虚耗得厉害,若不好生将养……先生与大人吩咐奴婢务必盯着少爷将药喝完。”其实郎中的还有一句话,芙蓉没敢说。钱太医的医案里最后一句是:非长寿之相。
梅先生拿到医案的时候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顾国师面色倒是还好,就是转头就吩咐身边大管事先批了三年补药的条子,让府中每季采买,又关照了厨房每日熬煮了给郁宁送来。
芙蓉说完,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两名穿淡粉衣衫的婢女走了进来,一人布置膳食,一人则是端着一碗药。郁宁皱了皱眉头,说实在的他实在是不想喝这玩意儿。太医说他内里虚耗得厉害这事儿他认,但是换到现代大马路上随手抓一个出来来诊脉估计都能捞到这么一句评价——这年头谁不熬个夜加个班通个宵啥的?
之前欢喜楼的头牌花魁身边的婢女经常来玉苍斋典当一些首饰,他从婢女口中得知花魁也是从郎中那里得了这么一句,那补药一日三餐都不能断,一吃就是好几年,药材又贵,逼得花魁不得不典当首饰来买药。现在他看芙蓉的样子,这药也不是吃一天两天就能完事儿的,虽然钱不是问题,但是他实在是受不了那股子味道,一想到可能要吃个好几年感觉连天空都灰了,那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不吃。
郁宁在桌边坐下了,桌上的菜也是清淡为主,郁宁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吩咐说:“我想吃烧鸡和红烧猪蹄。”
“少爷,病中不宜吃太过油腻荤腥之物。”芙蓉轻声回道。
郁宁态度非常坚决地让芙蓉去办,芙蓉自然不敢违抗太过,只得去了。郁宁等到一口油汪汪的鸡腿塞进嘴里,鲜美的滋味儿在舌尖上炸开,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些——天知道谁说的生病不能吃得太油腻,他每次生病,就都想吃点重口味的,什么肯打鸡金拱门烤鸭猪肚鸡海鲜火锅烧烤,来者不拒。
毕竟吃了肉才有力气恢复嘛!人类努力了几十万年爬到了生物链顶端又不是为了吃素来的。
等他吃完,搁在一旁的药也差不多温了,芙蓉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了,便目光灼灼的看着郁宁,将药碗放在了他面前:“少爷,喝药了。”
郁宁:“我不喝,倒了。”
“少爷,先生吩咐了……”
“你就当我喝了吧。”郁宁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这种东西喝不喝的师傅也看不出来,又不是我今天喝了明天就能空手接白刃,你只管照我说的做。”
“奴婢不敢!”芙蓉躬身道:“少爷还请不要为难奴婢。”
“什么叫做你不喝我也看不出来?”突然有人道。
郁宁一脸咸鱼状的看向了大门,只见梅先生带着一个面生的背着药箱的富态老人和阿喜走了进来,好巧不巧,刚好就听见了郁宁最后一句话。郁宁趴在桌子上,一副‘你骂就骂,反正我今天要是能喝了这碗药我就从天台上跳下去!死外面!绝不真香!’的无赖模样,有气无力的说:“师傅安,太医安。”
他连站起来行礼都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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