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喜公公松了一口气,打开偏殿门出去,却见云宫令立在门外,手中捧着的正是玉露膏。
太后再激动,再有不忿,也会将此事与姬溯一道齐齐捂下去。
故而面上的伤也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冰凉的膏体敷上面容,姬溯神情冰冷,却意外的有耐心,令庆喜公公连连敷了五六遍,直到确定脸上看不出痕迹后才离开了慈安宫。
***
另一侧,姬未湫跟着周如晦在城墙上巡视,他眼力好,哪怕站在最高处,也能看得清城墙根的破损,见上面刀兵剑斧之痕赫然。而城门之外,是兵士们在清理尸骨。
本来今日要去见突厥二王子铎夏的,但昨夜几股突厥散兵汇合,突然攻城,厮杀了小半夜才算是将人杀了个干净。
姬未湫问道:“这些尸骨要如何处理?”
周如晦道:“集中焚烧。”
“啊?”姬未湫:“就这?”
闻言,城墙上驻守的士兵纷纷看来,这话说的,挫骨扬灰还不够?这位从燕京来的文书看着俊美斯文,文质彬彬,没想到这般狠辣?
周如晦对着姬未湫向来是很有耐心,闻言问道:“阿九想如何?”
姬未湫斯文地笑了起来,特别含蓄腼腆:“二哥,我只是觉得城外白雪覆野,茫茫一片,委实有些太过素净了。”
一众士兵:那不然呢?修个亭子?以后突厥人来了大家先在城外喝个茶再打?
姬未湫探出头看了看那些横七竖八的身体,又像是害怕一样缩了回来。他道:“听说京观可好看了,尸体都有了,二哥,我们也不能浪费,不如就筑个京观吧。把脑袋割下来摞起来,剩下的还是搬去烧,顺手的事儿。”
众人:“……”
“……”周如晦:“……好。”
周如晦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只有小股兵马,人头或许不够。”
将军——!
墨剑在心中高呼了一声,连忙道:“文书有所不知,若垒砌京观,这几日艳阳高照,尸身腐烂发臭,易起疫病,再者已近年关,或许突厥不会再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姬未湫听着也觉得有道理,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先将头颅割下来煮一煮,削皮去肉,只留下白骨,这样摆完了也好看,不易有野狗秃鹰来叼,坏了景致……几近年关,也算是添点喜气。”
墨剑:“……”好有道理,他都快被说服了!
众人:“……”突然觉得好解气怎么办!
墨剑定了定心神,又道:“文书三思!此举有伤天和,若是传回燕京,定然要受御史……”
他说到这里不说了,这位是谁?这位可是瑞王!默定的储君!哪个御史不长眼睛上书参一本储君失德?这要是真参了,那可不就是失德不失德的事儿了——筑的是突厥人头的京观,涨的是我军的士气,失什么德?伤什么天和?怕不是这位御史通敌叛国!
哦对,御史之首吴帆吴大人随行,还在后头,再有两天就该到了。
周如晦看姬未湫神采飞扬,颔首道:“就这么办。”
一锤定音!
很快命令就传达到了下面,煮人头这事儿倒是没人嫌弃,边关的士兵大多来自本地,早已恨突厥入骨,听闻要筑京观一个个抢着来干,百姓们也听说了,左右是白日,一个个都不带怕的,称要帮忙,自带柴火还有家里不要的锅就出来了。
不过一日,城门外便多了一座不太高的京观,姬未湫拿帕子捂着口鼻去看了一眼,回头就说:“有些小……无妨,下回再有突厥来袭,杀了的一样堆上去。”
他扬声道:“待来日,京观成山,且看突厥尔敢来犯。”
众兵将只觉得热血沸腾,高呼道:“突厥尔敢再犯——!”
“突厥尔敢再犯——!”
“突厥尔敢再犯——!”
周如晦:“……就这么办。”
他突然觉得,或许姬未湫的才能并非是在朝政上,而是在边疆,若非亲王领兵实在是犯忌,他不如上书请姬未湫来边关为将算了,假以时日,在其王庭封狼居胥指日可待。
姬未湫含蓄地笑了笑:“二哥,要不要让人也见识见识?”
他等着没去见铎夏,就是在等着京观筑成,然后带铎夏来看一看。
要是铎夏不识趣,那就把京观最上面的那颗头颅取下来,然后把铎夏的头颅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