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那就说定了,来,拉钩!”
弘阳高兴地伸出手指和六舅舅拉勾勾。
扎拉丰阿忍不住说:“要是今儿格格在就好了,咱们一起喝一杯,也不知道格格什么时候忙完回来。”
此时海棠也在吃饭,餐桌边还有不少人,海棠一副道士的打扮,经过化妆面容显得棱角分明,她的声音和动作都和男性无异。
一边吃一边听旁边人说:“……今年的收成不好,那姓龚的没给咱们送多少钱,不过往年都有盈余,一年的收成不好不影响什么,就是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兄弟们要么勒紧肚子过日子,要么再找个来钱的生意。
如今大家伙都有家有口,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像是去年受伤的老图,如今不能披甲了,更不能去神武门值差,就靠每个月的俸禄过日子。他有五个儿子一个姑娘,虽然老人不用他奉养,但是每个月要孝敬一两银子,这是他们亲兄弟商量好的。老图有个儿子偏还会读书,八旗官学里面每次考试名列前茅,不供应心里过意不去,供应了又要花钱,他如今伤着出不了外差,靠着这份银子养一家着实难了一些,要是这笔钱再减少,他的日子只怕难撑下去。”
另外一个说:“穷文富武,会读书无非是花点笔墨纸砚的钱,但是练武花费的就多了,打熬身子骨就要吃好的,顿顿大鱼大肉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兄弟们的这些俸禄都用来养家和吃穿上了,咱们都是吃武夫这碗饭,自己都吃穿艰难,更别说养家里人了。”
有个人小声地说:“那姓龚的是不是想脱了咱们的手,另起炉灶?”
这话一说,全部安静了下来,都看着海棠。朱尔哈岱想了想跟海棠说:“要不查他?”
“对对,查人是咱们的拿手本事,手到擒来,保证不出三天给他查得干干净净!”
海棠点头:“查查吧,要是没事儿别吓唬人家,哪有永远赚钱的生意。”说到这里她把碗放下,叹口气:“下面日子过得难吗?别是有人领了钱去花天酒地了吧?”
朱尔哈岱说:“不会,咱们的人都是顾家的人,想入咱们这一行必然是要先成亲。就是背地里养女人大家也会发觉,毕竟在一处住着,他们不着家又不去当差,肯定是有去处。”
“顾家好啊!”海棠接着吃饭:“也不用着急,我看过账本了,存的银子够花三五年呢,都不用急。”
朱尔哈岱说:“万一姓龚的不听话,这些银子也是本钱啊,总不能靠巧取豪夺弄钱啊,您不想这样做,皇上也不容咱们这样做。”
海棠点头,这事儿说完又说起别的事儿来,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
第二天海棠私下问朱尔哈岱:“你们是不是发现那姓龚的不老实?昨日人多,我也不好问你,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想着舍弃他重新做生意。”
他们嘴里姓龚的是孙玫的堂姐夫,是内务府孙家的女婿。此人热爱钻营攀附,海棠觉得这人八成是攀附上京城中的权贵了,所以神武门的这些侍卫们想和此人脱钩,再寻觅合适的人做生意赚钱。
朱尔哈岱说:“这人用孙家的名义攀附上八爷了。”
“哦?孙家知道吗?”
“奴才不知道孙家是否知道,但是此人和八爷家的管家走得近,还孝敬了八爷身边马起云马太监一套房子。”
海棠就知道这些人已经查过了,之所以昨日闹出来,怕是不想再用这个姓龚的又怕自己不同意。
朱尔哈岱说:“此人巴结上了裕亲王,他们在明咱们在暗,虽然咱们缺钱,也不能暴露了咱们的身份,所以此人还是舍弃了吧。”
海棠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能这样想很好,回头我跟孙家透露一二。”
孙文成那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海棠透露太多,只需要让孙玫知道这位堂姐夫和裕亲王交好就够了。孙家的速度很快,得知此人攀附上了裕亲王,钻营到了八阿哥跟前,孙文成吓得魂不附体。八阿哥看着为人和善,实则吃人不吐骨头,李煦不是不知道八阿哥的厉害,但是此时下不了船了。
有李家的例子在前面,于是年前孙玫的堂姐抓到丈夫和外面的女人鬼混,闹着要和离,孙家快刀斩乱麻摁着姓龚的人同意和离,孩子也留在了龚家,只带走了自家女孩,整个过程很快速,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八阿哥知道的时候孙家的事儿办完了,八阿哥只能暗叹一声可惜。好在姓龚的身上还有一条线:有人在他身上投了钱!能每年收获大量资金的绝不是普通人,他想知道谁手里有如此多的银子往来。然而幕后的人如壁虎一样断尾求生,连大笔的产业都不要了,姓龚的寻不到他们,幕后之人立即销声匿迹,让姓龚的白得了一大笔产业。
姓龚的也发现不对劲了!
谁会白白放弃这笔钱,虽然对方藏的严实,但是这钱是正经得到的钱,既不是巧取豪夺,也不是坑蒙拐骗,能挣钱是因为对方消息广,凡是对方指点的都能挣钱,能得到各处消息本来就证明背后之人有权力,此时对方能下这样的决断,想必是自己没用了。
惶恐中他去寻找马起云,马起云安抚了他跟八阿哥禀告了此事。
保泰此时就在八阿哥这里,说道:“不过是一介商贾罢了,既然没用了,就不必再留着了。”
八阿哥倒是显得悲天悯人一些:“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他既然是靠银子发家的,必然也会因为银子败落。”
虽然是一副感慨的语气,他却是点明了让姓龚的该如何倒霉败落,以此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看看会不会有人跑出来吞噬龚姓商人的家产。
他相信曾经站在龚姓商人背后的人不会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必然有动作。
商场上,一狼倒下众狼吞噬,八阿哥睁大眼睛看着,到底没等来他想等的那头狼,瞬间觉得毛骨悚然,面对利益而不心动,对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甚至从对方的手段里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心里有了怀疑目标:九妹妹勇宪亲王!
可是九妹妹本来有钱,怎么还会做生意呢?
他甚至把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做了比对,龚姓商人倒霉的时间正好是九妹妹在京城的时间,而孙家隐隐约约地投靠了九妹妹。
八阿哥前后比对,跟保泰说:“这事儿把九妹妹得罪了!”
保泰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您不必放心上,她一个藩王偷偷摸摸聚敛钱财干什么?岂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她这会在担惊受怕呢?”
海棠确实心情起伏波动极大,因为他以道士的身份去登山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头,老头身体很好,一看就是练家子,在山间赶路比年轻小伙子动作灵敏,而且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这老头本来在山石上坐着,看到她就大哭,哭着说家里老人去世了,却没人披麻戴孝。
海棠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当时累得差点把肺给吐出来,就一边喘气休息一边劝,说些“只要你记得,他就还活着”的鸡汤言论。
把那种人活着的几种境界讲了讲,比如说最高的境界是入了史册,只要有人读史,被人念叨,这个人都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再比如说,亲属还记得,那就是还活着,除非是记得他的人不在了,也没有人记录他,这才是真正的没了痕迹,在世间彻底死去。
这老头听着听着不哭了,听闻这番言论后对着海棠大礼参拜。
海棠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一番鸡汤言论让人虎躯一震纳头来拜,这事儿想都不敢想。他赶紧跟左右的侍卫说:“扶着扶着,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我年轻,受不得大礼。”
这老头站起来后又对着海棠长揖到底,海棠还想安慰他几句,就看到老头身似猿猴一样近乎蹦跳着下山去了。老头下山的时候大呼“辽海月明传汉箭,榆关秋老断胡笳。而今建女无颜色,夺尽燕支插柰花。”
周围的侍卫一听,大喊着抓人,然而到底因为山路崎岖身体不好没追上这个老头。
康熙听闻这件事气得砸了面前的茶杯,大骂朱尔哈岱这些人废物点心没一个有用的。
朱尔哈岱他们趴在地上听骂,康熙骂了一阵子让他们滚蛋,等人都退出去了,跟海棠说:“这些人太猖狂了!”
海棠觉得不必放在心上,国力强盛的时候这些人无论怎么不服气都没法造反,要是江山摇摇欲坠,任何一路反王都能成事,所以没必要如此在意,压根不必把这些人当回事。
康熙觉得她这话就是在扯淡!
海棠委婉地劝说他自信一点,别因为某一类人就患得患失,做皇帝压根做不到人人喜欢。
就是银子这样的好东西,也有士大夫说那是阿堵物呢!当然这话是不敢直说的。
“你不懂!”康熙在书房走来走去:“一个人时时刻刻想杀了你,他无数次出手都没成功,你难道不该先发制人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海棠还是觉得他太不自信:“您太高看他们了,您把他们当成一个人,实际上他们不能被称作对手!”
“就是你这想法才导致这些人这么蹬鼻子上脸的!这种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啊,你妇人之心!”
海棠也被骂了一顿,灰头土脸的出门了,刚出门就遇到赶来的八阿哥,看到海棠耷拉着脸,八阿哥笑着问:“怎么了?挨骂了?”
海棠没心情和他说话,点点头抱拳走了,八阿哥看着海棠的背影看了几眼,收回目光等着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