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南楚西面最?高的大?厦顶层,那双和江之贤相?似的鹰眼?遥望沽江以南的地方,缓缓道:“不恨。”
“那你为?什么......”
“知道我这名字什么意思吗?”
妻子摇摇头。江亚卿扯了下嘴角,“丁名士美,己未状元,官至亚卿。次者,为?亚卿。而江归一,九九归一。”
“恨的人已经不在了,只能恨江家的榆宁,只能恨江归一。”他?满目悲哀,“我这么做是为?了被抹杀的自己,哪怕结局比现在坏。”
雨势越来越大?,沽江南边的分流沿通荫山庄边缘挖开的渠道流进榆宁,防弹国产猛士917沿蜿蜒的道路向山庄深处开,门口?两?座五角貔貅映入陈窈的视野,她焦急地看着门柱头匾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蓦然回想第一次进来的心情?,那时按耐不住开启复仇游戏的兴奋,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彼时,希望快一点的心情?竟更急切。
那颗贫瘠心脏源自生机的根芽仿佛在这样?的催促中,生长速度愈发快了。
砰!砰砰!
三声枪响惊动车内三人。
“我操了!”闻彻大?骂:“狗娘养的!敢在榆宁开枪!”
“安静。”
命令的口?吻。
双胞胎虽不喜陈窈,但对她的最?强大?脑打心眼?佩服不已,同时放轻呼吸。
陈窈捏住拳克制情?绪,眼?珠滴溜溜转,快速分析完环境和局势的联系,说:“日本狗肯定派了人在门口?放风,靠边停车。”
闻彻扔给陈窈雨衣,右手熄火,别扭地解释:“如果能活着,二爷看到你感冒要怪我们没照顾好你了。”
“哦。”陈窈没推诿,穿上?防弹衣外面套好雨衣。
三人下车,路面积水淹到脚背。闻确没说话,闻彻失神喃喃:“榆宁地势外高内低,里面的水肯定淹到小腿了……”
陈窈怔了怔,随即对江归一的愤怒涌上?心头。她跺脚溅起水花,恨不得立刻踢他?几脚,不耐地说:“再?他?妈矫情?你们的宝贝疙瘩就?要被淹死了!还不把车里的橡皮艇弄出来!”
闻彻赶紧打开后备箱,闻确看着陈窈,突然说:“你别进去了,在外面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为?什么?”
“支援还有半小时到,我们三人进去其实作用不大?还可能会死。二爷现在......”他?抿唇,“我俩就?算了,你一姑娘也没什么力气.....”
“不会死。”陈窈笃定道:“只要你们保护好我,所有人都不会死。而且没必要过于?忧心仲仲,水没淹没榆宁前,江归一不会死。”
“为?什么?”
“他?太蠢,太爱我,不等到最?后一刻不会甘心。”
“......”
双胞胎不约而同地想果然是头白眼?狼,被偏爱就?是有恃无?恐。
“你们现在唯一要考虑的事,如何保护我安全抵达第五栋。”她抹掉眼?睫的雨水,脸色苍白,嘴唇冻到发紫,但神态极轻蔑狂妄,仔细看还有点亢奋,“只要到第五栋,别说几百人,就?算几千人几万人,干掉他?们易如反掌。”
双胞胎:“......”
“快去!”
两?人默默绕到车后继续干苦力活,五分钟后,三人偷偷摸摸以树为?掩体穿过大?门。
走?了将近八百米,积水线已到陈窈大?腿。人高马大?的双胞胎把她拎进橡皮艇,一前一后飞快划桨从隐蔽小路进入九幢楼的侧面。
配电房估计出问题了,到处黑黢黢,看到窗户人影,陈窈提议从暗道进楼。
地下一层被淹,皮艇目标太大?,只能靠游。双胞胎用双臂搭在对方肩膀,救生圈般托住陈窈。闻彻咕噜噜吐水泡,“别说,你跟二爷第一次那什么,我俩也在这送过你。”
闻确吐出气泡,“你这算正式加入我们吗?”
简直像两?条成精的红鲤鱼。陈窈嫌弃得要命,“我不喜欢和蠢货做队友。”
“......”
到主楼时,闻彻神秘一笑,“我告诉你个秘密。”
“不想听。”
他?嬉皮笑脸地说:“你是二爷第一个女人,他?没遇到你之前觉得女人就?是没带把的男人。”
“......”陈窈呛了口?水,不可置信地问:“他?在江家二十?五岁没碰过女人?”
“何止没碰过。”闻确翻白眼?,“江之贤都觉得二爷有毛病,不然两?年前祭祖为?啥把你和二爷绑一个地方,还不是因为?拳击馆的事,再?加上?你是第一个上?我们车的女人。”
“......我操啊!”闻彻恍然大?悟,“意思是,江之贤最?开始、最?开始!!!”
“不然?你以为?在榆宁仇舒悦能翻天啊?”闻确看弟弟的眼?神宛若看智障,随后换了副刻薄的表情?,模仿江归一的语调,又带上?自己独有的阴阳怪气,说:“闻确闻彻,再?有女人跟他?妈狗一样?爬我的床,老子把你们一刀切成废物,操。”
闻彻竖起泡胀的大?拇指,“哥,精髓。”
陈窈:“......”
默默记下知识点的同时,她领会两?人背后的动机,“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闻确认真地说:“江家祖辈都是一路货色,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二爷没经验性格还有点障碍,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陈窈眼?神微动,就?在这时断断续续的电子音从前方传来,“幺、幺.....”
三人寻声一看。
好家伙!
911贴着天花板,电子屏似乎进了水,豆豆眼?明明灭灭,暗道两?侧墙壁的水面浮着密密麻麻的脑袋,统一仰面朝上?,大?多数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简直孵化水鬼没区别。
双胞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陈窈没感觉,略微眯了下眼?,直言问道:“哪栋有日本人?”
“每栋都有!”吴贞芳冷得打抖,情?绪激动,“想杀了我们所有人!但这水都要淹死人了!哪儿还用得着他?们杀啊!”
“闭嘴。”陈窈淡淡地说,“他?们既然没去围剿,说明现在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
水位线持续上?涨,不出十?分钟,暗道将没有呼吸空间,所有人都会死。没时间了。
“进第五栋。”她说:“不想死,游进第五栋。”
一群人抵达第五栋地下入口?,陈窈扫了眼?瑟瑟发抖的老弱妇孺们,问:“谁能杀人?”
众人面面相?觑。每一秒都是浪费时间,江归一那边还不知状况,她没耐心了,“他?们拿枪冲进你们家,你们的丈夫儿子在外浴血奋战,你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反抗?!这是自保明白吗?!”
即便如此,只有吴贞芳加入队伍。不巧的,刚上?一层恰好遇到巡逻的小日本,一共六人,手里均持枪。
“#%*$!”
双胞胎把陈窈吴贞芳的脑袋往楼梯下一按,奋力扑上?去。砰砰砰!砰砰砰!耳畔回荡枪声,她浑身湿透,咬住打颤的牙齿,吴贞芳紧张地抓住她的手,长指甲陷进手背。
“闻彻!”闻确嘶吼:“陈窈!一个人!左边!快!”
陈窈探头,倒地四人,双胞胎分别钳制最?后两?人,但闻彻左胸中弹,那日本佬正将他?拖向前方的手枪处,她遽然起身俯冲。但日本佬背后像有眼?睛,后踢腿,一脚将陈窈锨翻。
“唔——”陈窈像片叶子轻飘飘撞到装饰柜,哐当稀里哗啦,瓷瓶碎了一地。她捂着腹腔,忍痛道:“吴贞芳!快啊……”
吴贞芳尖叫着冲过去,但日本佬已有准备,一手按住闻彻,一手掐住吴贞芳的脖颈。
“贱人!”吴贞芳握着簪子狂捅,“老娘的儿子刚回!好不容易可以享福你们就?来找茬!狗日的岛国人!”
日本佬爆出一连串骂声,气急败坏地将吴贞芳甩飞。一道孱弱纤细地身影跌跌撞撞跑过去,不知从哪找的骷髅头,彪悍地往日本佬头上?哐哐砸,“你大?爷的咳咳......”
还没砸晕,陈窈脚踝被另外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攥住往后拖,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等在楼梯道的几位老妇吆喝着冲了上?来!
“和你们拼了!巴嘎!”
“江家也敢闯!”
霎时满地血水,双胞胎扑身压住日本佬,陈窈拼命蹬腿,爬起来朝楼上?狂奔,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汗,或许还有疼出的泪。
她咬牙,一刻不敢停,必须阻止水漫榆宁,拿回属于?自己的武器。
“911!991!”
“到!”
窗外天空幽渊般朽暗,天光仍旧遥渺。后山梯田种植一排排倒刺的绿色植物,小山丘有无?数巨石,隐没在青苔和山竹之中,远看一片荒冢。
一队日本佬朝前方沟渠追,耳机传出山岗大?雄愤怒的吼声:“走?れ走?れ!走?れる!縮首亀!”
结果他?们追到沟渠,人又不见了。
而等在山丘的队伍再?次遭到袭击。
“中计了!八嘎!”
江宇把瑞士军刀刺进敌人胸口?,一道更矫健鬼魅般的身影掠过,几乎从身后飞到头顶,头发天珠飞舞,两?条长而有力的腿绞住敌人脖颈,双手握刀插进他?胸膛。
血喷溅如注,江归一眼?睛不眨,玉色的脸上?全是血,他?利落拔刀,命令道:“撤!”
相?似情?形这样?来回几次,指挥的山岗大?雄气得原地升天。区区二十?五人对他?们三百人,只要正面碰头,他?们必全军覆没。但江归一简直像站在上?帝视角,精准把握地势,将他?玩弄于?鼓掌,他?们次次扑空,他?次次成功偷袭。
这就?是中国的军兵法吗?
料敌如神用兵如神的是人,否则就?是纸上?谈兵。
山岗大?雄下达死命令,“適当にやってくれよ、くそったれ!江帰一を殺した!”
只要杀了江归一,其他?人群龙无?首!
只要杀了江归一,江家将重新洗牌!
榆宁的水淹到九幢楼的一层,惟有后山最?高处的祭祖广场还未沉水。
损失将近两?百二十?人,山岗大?雄终于?找到江归一的最?后战略地。他?此时完全丧失理智,表情?狰狞地亲自带队前往。
然而途中再?度埋伏几乎耗光他?们所有子弹。
江家不知从哪变出新型炸药,或者说是鞭炮,有弹珠模样?那么小一颗的,有扑克牌那么薄一片的,威力不大?,但足够护住江归一等二十?五人短暂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