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几声,韦嘉易都不知要接还是要挂断。
一周多前看到潘奕斐的来电,韦嘉易心里还习惯性地有少数难以启齿的隐痛,现在看到他名字,脑子里只剩赵竞的那一句:“还是可以告。”
正犹豫时,电话断了,没隔多久又响起来。
韦嘉易怕他真有什么事,还是接了。一句话没说,赵竞像捣乱一样,靠过来大声问:“谁啊?”搞得那头的潘奕斐都沉默了。
如果不是真的尴尬,韦嘉易可能已经笑了。
过了几秒钟,潘奕斐问:“嘉易,你旁边有人?方便说话吗?”
“怎么了?”韦嘉易没回答问题,直接问。
没有给潘奕斐开口的机会,赵竞又来了:“韦嘉易,到底是谁?”
韦嘉易一口气提不上来,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的嘴,但赵竞的嘴怎是他想捂就能捂,他只好对潘奕斐说“稍等一会儿”,按了静音,才对赵竞说:“是潘奕斐打来的,我还以为你看到了。”
“哦,没看清楚,原来是他,”赵竞耸了耸肩,脸皮极厚,“还有脸给你打电话,不是不熟吗?公关公司说删了三天才把新闻稿清理完,多得像互联网被生物入侵了。”
韦嘉易被他气得想笑,又很无奈,说:“我出去接一下吧。”
“为什么?这里不能接?”赵竞听到这句话,脸上表情都消失了。
“我怕吵到你。”
没有信念感的谎话确实骗不了人,赵竞甚至像是笑了笑,逗韦嘉易似的反问:“吵吗?我不觉得。”
最后韦嘉易还是走到玄关去接。赵竞也没跟过来,只是面无表情,像是要被韦嘉易气死了,手里轻抛着相机,看着韦嘉易的方向。
韦嘉易走到拐角,站在赵竞看不到的地方,才解除了静音:“好了,什么事?”
“你在忙吗?打扰你了?”
潘奕斐的声音仍旧低沉温柔,但是韦嘉易只想快点把电话挂了回去哄一下赵竞,便直接地问:“是找我有事吗?”
“我昨天给你发的账号捐了一些款。”他说。
“谢谢。”
“一点点心意,比不上你在那儿做的一分。”
“谢谢,”韦嘉易不想和他兜圈子,就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潘奕斐沉默了几秒,韦嘉易好像听到腋拐撑地的声音,但是没几下就停了。他不敢去看,听潘奕斐说:“其实我听娴姐说,最近有几个熟悉的媒体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有人花钱让他们删了一些东西。”
韦嘉易“嗯”了一声,表示在听,潘奕斐又说:“我了解了一下,才知道是什么。那些是该删的。”
“你以前没看过吗?”韦嘉易问他。
“真没有,你知道我的,天天都是拍戏,读剧本。”
韦嘉易不说话,他便说:“嘉易,等你这次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好好聊聊。我最近经常会想我们合租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那么开心,简单。”
“我没有再想了。”韦嘉易坦诚地告诉他:“好了,没什么事先不说了。吃饭算了吧,要是被拍到合照,你的通稿不是白发了。”
挂了电话,韦嘉易有些不清不楚的滞涩,他知道那种难过曾真实存在过,但已经无法调取当时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已经真的不会再回头看了。
他拿着手机,走出拐角,看见赵竞不远不近地站着,在落地镜边,支着腋拐,手里还拿着相机。
韦嘉易朝他走过去,他也不动,垂眸看着韦嘉易越走越近。
韦嘉易走到他面前,也不知道怎么办,就问:“你刚才听到了吗?”
“这个怎么开?”赵竞没回答他的问题,拿着相机,单手开了机,屏幕亮起来,他就抬手,拿相机对着韦嘉易拍了一张。
镜头近到要贴到的睫毛,韦嘉易听见咫尺之远的快门声,心里紧了紧,抬头看他。
赵竞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韦嘉易读不出他的情绪,他又拍了一张,这时候韦嘉易觉得赵竞应该是生气,但赵竞手放下来了一些,自然地问韦嘉易:“怎么看我拍的照片?”
韦嘉易不明所以,心跳得很快,帮他选了查看。
相机在韦嘉易和赵竞手里,像两个不同的东西,在韦嘉易手里是相机,在赵竞手里小得像玩具。
韦嘉易看赵竞拍的,他拍了两张韦嘉易的眼睛,睁开和闭着,没对焦很模糊。韦嘉易帮人拍得多,从不拍自己,突然看到糊得跟鬼片一样的自己的局部特写,难免一怔。
“怎么样?”赵竞得意地问。
韦嘉易硬着头皮夸:“拍得很好,很有自己的想法。”
赵竞很淡地笑了笑,说:“韦嘉易,我要跟你拍合照。”他照着韦嘉易刚才的方式,调回了拍摄,而后左手轻松地勾起腋拐:“靠过来一点。”
韦嘉易稍稍挨近,感觉赵竞的腋杖冰凉地贴在他的背上。而赵竞的手几乎没有重量地虚搭着韦嘉易的肩,他用下巴示意韦嘉易看落地镜。
镜子里,赵竞穿着蓝得近乎白色的棉麻衬衫,和一条米色的高球裤,站在韦嘉易旁边,左腿上绑着支具,但站得挺拔,直视屏幕,看着韦嘉易的眼睛,相机放在肋骨上方一点的位置。
论身高,赵竞只比他高半个头,但是韦嘉易瘦太多,体型的差距很明显,手臂碰在一起,也是随时可以分开的距离。完美地满足了赵竞的反性骚扰道德观。
赵竞就这样拍了好几张。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韦嘉易茫然地看着前方。落地镜前只有快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