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都是还没有行下礼去,就被皇帝快一步扶了起来,久而久之,每次见面都只是半屈膝或者轻轻福身以表敬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关系已经冰冷到如此地步。
“平身。”武帝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皇后苍白如纸的脸上,“司徒煊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皇后脸色凄迷:“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觉得臣妾不该知道吗?”
武帝皱眉。
“皇上最近气色好了很多。”皇后看着他,“臣妾真为皇上感到高兴。”
以前武帝龙体抱恙,常年苍白虚弱,太子回来那几日,甚至肉眼可见他体力孱弱,无力朝政。
然而今日,相比起皇后气色低迷,武帝的精神反而有了明显好转。
“有太子为朕分忧解劳,这些日子不必再烦心,一心静养,朕的身体确实有了很大的好转。”武帝靠着椅子上,接过赵嬷嬷奉上的茶水,“不过比起年轻时到底是亏了元气,怎么养也养不回来了。”
皇后站在一旁,扯了扯唇角:“太子真是皇上的好儿子,不是吗?”
“如果皇后愿意,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好母亲。”武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体谅她刚失去侄子,心里悲痛,所以愿意不计较她大不敬的语气,“司徒煊既然去了,已是无法挽回,活着的人还是该好好活,你也不必再想那么多。”
“不必再想那么多?”皇后眼眶发红,“皇上这话说得多轻松,大哥大嫂就这么一个儿子,司徒家就一根独苗,臣妾怎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皇后这是在怨朕?”武帝脸色一沉,目光里流露出几分冷意,“司徒煊被杖责的旨意是朕下的,八十廷杖不算轻责,就算是放在练武之人身上也得看造化,他熬不过来就是造化不行!”
皇后咬着唇,低头跪下来:“臣妾过度悲痛,以至于口不择言,请皇上治罪。”
“司徒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所以皇后把他含着捧着生怕不小心摔了,却不曾想过朕也就一根独苗?”武帝目光沉冷,“太子回来时,怎么不见皇后把他捧着含着?在你心里到底是侄子重要,还是亲生儿子重要?”
皇后眉眼笼着哀伤,脸上白得没一丝血色:“都重要。”
理智上来说儿子更亲一些,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骨肉,往后母凭子贵,她的荣华富贵全掌握在这个亲生儿子手里。
可是感情上来说,儿子刚出生她就对他有了阴影,克服克母这样的预言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何况他们分开二十年,从来不曾承欢膝下,哪来的感情?
太子见着她的面,连母后都不曾叫过一句,煊儿二十年来每次喊姑姑都是恭恭敬敬。
她亲眼看着他从丫丫学语长到这么大,幼时还特喜欢偎在她身边撒娇,五六岁时可爱到让她满心欢喜……一个嘴甜讨巧,一个冰冷漠然,就算是皇上自己也该有所偏心吧?
“既然司徒煊去了,司徒家的一切罪责朕不再追究。”皇帝淡淡说道,“希望你也能早点振作起来,这后宫往后还是由你掌管,希望皇后记得自己母仪天下的责任和气度,别再作出罔顾身份之事。”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率凤仪宫一干宫人行礼恭送,身子拜下去时,掩去了眼底所有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