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太子出了灼华宫,因着心情烦闷,他没坐轿辇,只沿着宫道缓缓走着。
一不留神,便到了一处宫苑的外头。
吴英怕他走久了累着,忙上前堆着笑脸道:“入东宫来,殿下还没来过顾承徽这儿呢。”
唐昀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鹤纹荷包,这正是顾青昭重新给他做的那个。
是了,搬入宫城后,他鲜少有空闲,即便来内宫,也都是为着平衡前朝关系,去的两个良娣处。
“进去看看。”
吴英一喜,正要开口通传,唐昀便制止了他。
“别吵着她。”
她那样安静柔弱的人,若是听到储君驾临,定然又要惶惶不安。
一入蒹葭宫,迎面而来的便是两排齐齐整整的广玉兰,在月光的映照之下,越发显得枝繁叶茂、姿态雅致。
拾步上阶,屏门前两侧的石坛里,春兰郁郁葱葱,显然是精心打理的样子。
不过几步路,幽清宁静的气息便萦绕开来。
唐昀难得心情都舒缓了好些。
绕过屏门,行至正殿外头时,顾青昭也听到了声响,忙出来迎。
“殿下万福。”
她穿着素雅的竹青色襦裙,发髻间只略微插了一根玉簪固定发髻,其余再无多余的装饰。
可她只需站在那里,便已胜过万千颜色,连月光也为之黯淡。
唐昀便笑笑,上前拉过她小巧的手进了里屋。
桌上的书册还未收拾,烛台却有些暗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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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过她坐在身边,一边拿了那书来瞧,一边轻声问:“这么晚了还在看书?也不怕看坏眼睛。”
“以往这时都是要歇了的,今日午间睡得多了,便多看了会。”她垂着眉眼,昏黄的灯光将她眼睫的阴影拉得细长,平添了几分温柔。
“尚书?”看清书名,他难得微诧,问:“看到何处了?”
这书在家中时便由父兄教导着看完了的。
她藏拙只说:“才到夏书的第一篇目。”
“禹贡?”他挑了挑眉,“这书晦涩,你能看到此处已然不易。可有喜欢的词句吗?”
“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
唐昀颔首,“是说大禹治水成功后,顺山川之势分定九州。为何喜欢这一句?”
“顺势而定,趋自然而成,世间万物都尽在这一句话中。妾觉得,写此话之人,十分智慧。”
顾青昭谈起喜欢的东西时,嘴角都不自觉向上扬了扬,眸光里似是流光溢彩,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唐昀很喜欢她侃侃而谈的样子,真实又意气风发。
他笑了笑,“能读懂此话的人,也聪慧。”
他顺势将书合上,放置一边。
“蒹葭宫还喜欢吗?”
“很喜欢,”顾青昭笑意吟吟,“此处幽静雅清。”
“就知道你喜欢,才给你选了这里。你总和齐良娣一起住着,也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顾青昭不理解,唐昀已经顺势拉起她的手,“你自个儿住着,正殿也随便你弄,没人管着你,多好。”
说话间,两人已然入了内室。
“看了这么久的书,早些安寝才好。”
纱帘渐渐滑落。
自是一夜翻云覆雨,不必多说。
翌日晨起,已是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