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处,韩天君将那场比试从头到尾都看完了。
在他身侧,有一个神情淡然的中年人,他姓唐。
外人不知其名,称呼他为唐天君。
韩天君平静道:“果然是这般道理,天地是平等的,在那些法则里,天地灵气越是充沛的地方,便越没有这等天才,越是灵气枯竭之处,便越是天才横生。”
说这话的时候,韩天君没理由不去想起朝青秋和李扶摇他们。
那个人,可是已经走到了天君境界的。
至于那对男女,也都是准君巅峰的存在。
唐天君说道:“那个白袍剑仙其实我对他没有太大的兴趣,反倒是那个白裙女子,才真是让我有些难以忘怀。”
韩天君笑道:“天生道种,道心无碍,若是生在此处,不说千年天君,我觉得百年天君也有可能。”
唐天君没有反驳,只是说道:“这样的人,注定要璀璨万古的,其实我们应该早早杀了她才是,留着必然是祸端。”
韩天君笑了笑,然后摇头道:“我何尝不知道,不过你看不上的那位白袍剑仙也很清楚,所以几次三番以她为局,让我们损失不小。”
唐天君皱眉道:“为何我们之中,没有个精通此道的人物?”
韩天君不知道如何作答。
现如今的这些天君们,哪个不是天才?只怕是在最开始修行的时候,便各自被视为最璀璨的后代,在那些年里,他们的确不用做些别的什么事情,一直便是修行便好了,至于什么阴谋算计,什么勾心斗角,都落不到他们身上,因为他们太过于天才,所以一直便极快,同代人和他们比起来,只能在身后仰望,比他们更强大的那些修行者,也不敢出手杀他们。
他们往往一次闭关,再度出关的时候,便将同龄人甩出至少两个境界。
在这样的局面下,谁即便生出什么心思,又能做些什么呢?
还不是只能看着。
绝望是那些人的,他们只有一种很平常的情绪。
等到他们成为天君之后,回顾过去那些年,也就只有修行两个字。
所以他们其实算是这个世上最简单的人了。
唐天君回过神来,问道:“那个年轻人不是最好的,你却也能相信他能走到高处?”
韩天君说道:“我自然也想最好的,可最好的,往往都会有很多问题,不是最好的,问题才少,因为他们只想成为最好的。”
唐天君点头道:“高见。”
韩天君感慨道:“不过依着我这个样子,也就和你说些话罢了,在那个白袍剑仙面前,我连他要做什么,都全然看不懂。”
唐天君后悔道:“当初该直接将他们抹杀的,也就没有如此多的烦恼了。”
韩天君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直有一种预感,就是长生的秘密,始终还在他们那边,那些剑修,会看到长生到底是什么的。”
……
……
梁照拿了宝药,顺带着拿了一些典籍,然后便回到了那座星城中。
这些年,他渐渐生出要了解这个世界的想法,因此时不时便会看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典籍,以求对这个世界多了解几分。
坐在屋檐下,刚要翻书,便看到好不容易有些日光落了下来。
于是梁照想了想,站起来,走了出去。
那些婢女早就知道梁照的脾气,看着梁照出门,也没有人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看着。
她们到了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碰到梁照这样好的修行者。
梁照算是好的修行者吗?
恐怕不见得。
但他只是要的不多,所以便显得很好。
他朝着那些天光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天便黑了。
于是他去到了那座城里,推开了破庙的门。
那些少年已经换了很多批,学会了如今修剑,那么便只剩下修行,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所以这是崭新的面孔。
那些少年朝着梁照行礼,低声喊了一声梁先生。
梁照看了一眼他们,然后看到了个少女,梁照想了想,说道:“女子不适合学剑。”
那少女听着这话,委屈极了,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机会,却没想到才见到这梁先生便被否了。
她眼眶红了,很快便跪了下去,然后开始低声抽泣。
看到她这个样子,身侧好些少年都开口求情。
梁照平静道:“世上有很多女子,都想要学剑,但学出头的,我只看到过一个。”
少年们说道:“给她一次机会吧,梁先生!”
那少女跪在地面,仰着头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是第二个呢?”
她说话的时候,其实也很委屈,一点都没有那种坚定和不屈的意思,更没有要反抗自己命运的意思,就像是随口说了一句,为什么我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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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照说道:“那些无聊的书生总是喜欢写什么废物逆天改命的故事,也喜欢写什么暗暗修行很多年,打败了一个很强大的对手的故事。”
梁照看了他们一眼,平静道:“但那都只是故事。”
“事实是,所有的故事,不管人们怎么描绘,最后胜出的,永远都是那个天赋更好,更了不起的人。”梁照看着那个少女说道:“虽然很不愿意接受,但的确没几次例外。”
少女听懂了他的意思,起身就要走。
但梁照叫住了她。
“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梁照微笑着说道:“虽然这是一条注定失败的路,但总有人要去走。”
梁照认真道:“是给你的机会,也是给我的机会。”
梁照看着那个少女,平静想到,我已知命,但我仍不认命。
……
……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该上的课还是要上,该讲的道理也要讲。
梁照其实不练剑的话,他很有可能在某件事上做到极致,成为真正的最好,但很可惜,他选择了练剑的这条路,却又在这条路上碰到了一个可能一辈子都赢不了的人。
看着那些少年在思考自己说的那些修行之法,梁照今天没有着急离开,只是拿出了带着的那本典籍,随手翻开了一页。
那最上面的几个字,叫做放逐的天君。
天君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物,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疆域,他们在自己的疆域里,几乎便是一个彻底的神。
但在这里的历史中,却出过一个天君,因为某些缘由,他被世间所不容,却又没有人想杀他,最后,他便被放逐离开了。
梁照挑了挑眉,想看看缘由。
很快,他便皱起了眉头。
……
……
“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事情,很有趣吗?”老人在暴怒的边缘,看着顾泯,只怕是允许,他已经出手杀了这个年轻人。
顾泯也看着他,平静道:“你觉得你们做的这些事情,有趣吗?”
老人冷哼一声,“这是一条长生之路,有幸走上去的,自然都感激涕零,你以为是个人便能知晓其中秘密的?”
顾泯看着他,摇头道:“我只想把那两个人带走,顺带着解决你们的问题,你们既然已经谋划了千万年,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个时刻?”
老人冷笑道:“这自然是选好的日子,你如何能够猜得到。”
说着这话,他开始划桨,要将顾泯送到对岸去。
顾泯忽然说道:“我能不能杀了你?”
老人一怔,问道:“你莫不是疯了?”
顾泯认真道:“我已经踏入云海上境,归一境的强者我也可一战,难道你还是个准君不成?”
老人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却有感受到了他锋芒的剑气。
他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能够感知得到,除去那道剑气之外,还有一道杀机,也生出来了。
这就说明这个年轻人不是说说而已。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人已经几乎崩溃了,跟着这个年轻人打交道的这些时候,他觉得是自己这一生里最他娘的痛苦的时候。
顾泯一脸无辜,“你们害了我的朋友,我杀你们,不是理所应当?”
说着话,他竟然出剑了。
老人赶紧出手,想要拦下来顾泯的剑。
可他哪里想得到,顾泯踏足云海上境之后,杀力强横得不像话,更为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他体内的那些黑气竟然如今也被他调动,直接便涌了出来。
看着那些黑色剑气,老人有些慌张。
看起来即便是他,也很害怕这些东西。
顾泯询问道:“既然你也是这桩事的参与者之一,也害怕?”
老人躲着这些黑气,骂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对长生无动于衷?”
顾泯笑道:“我觉着你肯定能行,要不然试试?”
老人哭丧着脸,“你有什么问题,问便是了,做这些事情干什么?”
顾泯冷然一笑,“你觉得我不这样做,你会听我的吗?”
“你是什么境界。”
顾泯的第一个问题,便有些直白。
老人平静道:“归一。”
顾泯又问道:“你是哪座仙山的修行者?”
老人问道:“你又是再诈我?”
顾泯平静看着老人,说道:“我还真不相信,这么大一个局,是个外人来做的。”
老人沉默片刻,看着那些黑气,恐惧还是很快战胜了他。
“贫道道号众宿,曾在浮梦山中修行。”
老人平淡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顾泯听过这个名字,他曾经是浮梦山的一位前辈,而且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踏足了千秋境,依着这么下去,他肯定会是云海境的强者,却在有一次大战中,死在了战场上,让人叹惋许久。
但如今来看,那哪里是什么战死,就是一个假死的手段。
顾泯笑眯眯问道:“依着你的天赋,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能做浮梦山的掌教,为何要来做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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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冷笑道:“浮梦山的掌教之位哪里有过什么男子,而且做掌教有什么好的?能有长生可说吗?”
顾泯问道:“那你现在,已经得了长生?”
老人面无表情道:“虽然未成,但也不远了。”
顾泯赞叹道:“果然是个了不起的大局。”
老人说道:“我还没说,你怎么知晓?”
顾泯一脸理所当然,“有你们这么多人参与,这么多各大仙山的前辈在,能不是个好局?”
老人的脸色再变。
顾泯认真道:“当然是诈你的,不过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做不了掌教。”
这么不沉稳的人,怎么做掌教呢?
“我就说不该让你进来!”老人有些恼怒。
顾泯笑道:“也不是你们请我来的,是我自己找到的路。”
此刻船已经到了岸边。
顾泯走了下去。
老人站在船上。
两人对视一眼,老人有些慌张。
他很怕这个年轻人再说些什么话。
顾泯只是笑着看向他,认真道:“我吸那些黑气入体,然后便有人问我,是不是要求长生,我在想,为什么到了如今,还有这么老套的东西出现。”
老人难得认真了一次,平静道:“是有些老套,但老套的东西,往往都是人们的最爱,也是最多人接受的东西。”
顾泯想了想,说道:“有道理。”
——
这一章有很多想法,我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