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和尚去而复返,开始和那些个修行者讲道理。
后来那边便嘈杂起来,顾泯也隐约能听到几声秃驴。
再过片刻,顾泯都准备去那边看看的时候,只见那年轻和尚摘下斗笠,便开始打人。
原来这和尚才是真的深藏不露,一拳一个修行者,只是短暂的一刻钟,那些先前不讲道理的修行者,全部被那个和尚打翻在地。
顾泯哑然失笑。
事到如今,还不如讲道理呢。
虽然讲道理,也不见得能讲得过那个和尚。
之后年轻和尚把那些个祀云钱重新放入那个男子的碗里,这才戴起斗笠,转身而行。
行走之处,人人避之不及。
因此不到半个时辰,这边船头,都空了。
顾泯倒是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缓慢走来的年轻和尚。
不等顾泯开口,年轻和尚自报家门,“紫金寺玄空,见过道友。”
顾泯一怔,这不就是天骄榜第四的那个和尚?
顾泯还礼,当然还是以寒山柳泯几个字来说。
眼见顾泯并无有太多异常,玄空也是点了点头。
之前他在船上找了许多人去借那一枚祀云钱,却没有一人愿意,只有顾泯。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愿意自报家门。
顾泯说道:“原本以为道友这样的人物,出门也该是前呼后拥,却不曾想如此可亲。”
玄空微笑道:“小僧向来喜欢独行,寺中长辈倒也知晓小僧性情,故而不曾约束。”
顾泯点头,转而问道:“道友之前在那边据理力争,没人买账,为何不曾报出名号?”
玄空笑道:“其实也没有讲道理,只是小僧要他们放下那位施主的祀云钱,他们不愿意听小僧的,小僧没办法,只能说若是不能,小僧要锤爆他们的脑袋,他们不相信,小僧无奈出手。”
顾泯听得哭笑不得。
这样说起来,还真是无奈出手了。
毕竟他眼前的这位,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嘛。
玄空最开始看着像是个很好说好的和尚,但实际上这位一点都不好说话,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他哪里讲过什么道理?
不过玄空倒是和顾泯相谈甚欢,很快便约定同游天上河。
之后问及顾泯怀中女婴的事情,顾泯没有隐瞒,倒是直白说透,玄空点头称赞道:“便该如此,杀人救人,不冲突。”
两人聊了不少,之后涉及一些修行上的问题,顾泯看出问题,倒也说了几句。
惹得玄空不停的感慨,说是小山门卧虎藏龙,也不可小觑。
倒是玄空之前出手,被人认出身份,后来便来了好些人想要和他结交,不过那个时候的玄空,又变成了不讲道理的和尚,动辄便扬言要锤爆别人的脑袋。
若是只是嘴上说说就算了,可他是真有这个本事。
因此那些知晓他名号的人,也不敢再靠近了。
倒是旁人因此对玄空愿意亲近的顾泯,多了几分在意。
当然了,本来顾泯抱着女婴,便足够惹人注目了。
不过有玄空在,也没人敢来找顾泯的麻烦。
当然了,顾泯也不怕别人找麻烦。
即便是风亭境的修行者,境界足够高的两说,要是一般境界的,顾泯也敢说能够全身而退。
他便是有这种自信。
这种自信的来源自然是一次次生死大战积攒而来的。
……
……
大船在小半个月后靠近码头,在这里,便要换船再前往那大河中央的孤岛了。
那个地方才能看到真正的天上河。
大河河面宽阔,一眼看去,顾泯甚至觉得自己是站在海边。
远处的孤岛看不见,不知道有多远。
在渡口处再买船票,竟然足足要一百个祀云钱。
玄空看了眼顾泯,欲言又止。
之前那一张船票,也是寺中长辈给买的,他身上真是空荡荡的,一分钱都没有。
顾泯掏出两百个祀云钱,买了两张。
玄空喜笑颜开,“算是小僧借的,有机会一定还给道友。”
顾泯走上渡船,自嘲道:“能不能走下战场都不一定,要这些钱来做啥?”
玄空摇头道:“道友不可这么想,若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谁又相信你?”
顾泯忽然问道:“说起来你既然已经是这般天骄,为何也要上战场?”
玄空作为天骄榜第四,前途无量,想来身后宗门定然是舍不得他走上战场的,他能来到城里,自然是自己愿意。
“祀山的两个家伙,都愿意走上战场,小僧何来一躲?况且小僧有大愿。”
顾泯挑眉道:“什么?”
玄空这些日子和顾泯已经有了不少交情,又看在顾泯为他买船票的面子上,也就不卖关子,直白道:“自然是想以后这以后的祀云钱的祀字和祀山无关。”
到了这会儿,顾泯才知晓,原来这祀云钱的名字由来,也和那座仙山有着莫大的关联。
不过玄空想要依靠一人之力,改变这个状况,还是如同登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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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难。
顾泯笑道:“那就祝你如愿。”
“你呢?”
玄空挑眉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这个人间,尤其是来到这座城里,要走上战场的这些人,都会有各自的愿望,只是大部人的愿望,就只是活着。
有地方活着。
顾泯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没什么想法,就是想去看看,杀几个人,被人砍上几刀,境界说不定就自然而然变得更好了,以后再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可以连道理都不去讲,直接一剑砍出去。”
玄空神色古怪,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顾泯其实对很多事情都不满意,不过不去说。
玄空不再废话,开始在船头盘坐修行。
顾泯抱着女婴,神情淡然。
这个小家伙,还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
……
其实女婴身上的死气已经比之前少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泯的血气的原因。
当然也可能是玄空每日对她讲经的缘故。
这位紫金寺的年轻和尚,早在好些日子之前,便开始对这女婴讲经,说是要渡她一程。
只是顾泯不觉得有效果。
不过也没阻止。
玄空睁开眼睛,又伸手过来。
顾泯将女婴递给他。
玄空感慨道:“有时候想起我们这些和尚一辈子都不见得有个孩子,我便有些痛心。”
顾泯随口说道:“是因为没有孩子痛心,还是因为没孩子他娘痛心?”
玄空一本正经的思考许久,才说道:“都痛心。”
顾泯打趣道:“你以后说不定是个花和尚。”
玄空一笑置之。
其实只有当真和玄空交情深了,才发现这个久负盛名的和尚有多好玩。
顾泯觉得有些开心,大概是在御风之后,他又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当年,他认识苏宿的时候那般。
想起苏宿,顾泯笑道:“我有个朋友,要是看见你,肯定和你有许多话要说。”
玄空问道:“谁?”
“那人叫苏宿,以后遇到了便知晓。”
玄空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开始认真对女婴讲经。
大船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河中孤岛。
顾泯拍了拍玄空。
两人一同下船。
顾泯抱回女婴。
他们不是最早来的,这座孤岛上已经有了不少修行者。
顾泯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不少妖族的修行者。
这边的异兽,除去一些被各大仙山收为坐骑和护山灵兽的,还有相当的一部分修成了人形,成为了各大宗门弟子。
他们修行之后,便和普通人无异,只是一些珍贵异兽,为了彰显血脉高贵,会特意将一些代表身份的性状显露出来。
最多的便是头顶生角的了。
顾泯倒也见怪不怪了,自己家乡那边,虽然妖修很少,但顾泯也是见过那位黑驴道人的。
两人朝着孤岛中心走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进入了一片山谷。
过了山谷,便有惊人景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条大河,浩浩荡荡,大约宽百丈,在天际流淌,然后在众人眼前,从天而降,坠落人间!
那便是天上河了!
顾泯抬头看去,未见尽头,在视线更远处,也不见起始的地方。
在河水坠落人间的地方,盘坐了好些修行者。
在轰隆的水声下,其实很难有人能静下心神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