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泯平静道:“有人想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是为了两件事,头一件事是让大祁皇帝死去,让这个世间乱起来,第二件事便是为了打开帝陵。换句话说,打开了帝陵,大祁皇帝就肯定会死在里面。”
在帝陵还未打开之前,大祁皇帝在咸商城里便被人盯上了,但顾泯还是判断,最后的杀招,是落在帝陵里的。
他想起了那个活了很多年的太史令。
他活了很多年,做了很多事情,明面上打开帝陵是他的计划,但如今来看,他也在别人彀中。
有人在下一局棋,很大。
在这局棋里,竟然有好些当世顶尖的大人物,都是棋子。
千年前的那位太史令。
千年后的当世第一强者。
全部都被算计进去了。
在今日之前,顾泯只会觉得那个原本环绕在自己身上的阴谋,会随着太史令的死去而消亡,在那之后,自己的人生,都会是全新的篇章。
但在今日,他喝下那半坛一气之后,却明白了,自己还是在某人的彀中。
六明和尚沉默了会儿,然后赞叹道:“陛下果然聪慧,猜出了些东西。”
他没有掩饰什么,而是很坦然开口,“不错,贫僧当初捡到的所谓手札,其实是有人交给贫僧,让贫僧转告天下的。”
可接下来六明和尚的话,却让顾泯有些失望,“让贫僧做这些的,是太史令。”
他做出这些事情,当然是太史令的安排。
也只能是太史令。
“贫僧很小的时候,太史令便将贫僧送到了南海,而后便告诫贫僧,这一辈子,都不要说假话,他偶尔与贫僧相见,也都并不要求什么,只是传道解惑,讲述千年之前光景,直到后来,就连贫僧在海底捡到的手札也是真的,当然,这都是太史令的手笔。”
太史令筹划了千年,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做到了天衣无缝。
“太史令在四海,都有手笔,想来当初孟楼主去咸商城和大祁皇帝一战,也有他的手笔。”
当初孟秋池赶赴咸商城和那位大祁皇帝一战,原因是什么,到了如今,整个世间都还没人知晓。
随着大祁皇帝亡故,孟秋池对此从来不提,世人就更难知道其中的内幕了。
但这一切,显然都有太史令的手笔。
这位一心复仇的史官,做了很多很多,他把大祁皇帝算计到了自己的棋盘上,最后却没想到,被大祁皇帝那颗棋子发现了真相,而后和他战了一场。
顾泯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们曾经都在太史令的彀中,但太史令一直都在一个人的彀中。”
顾泯自嘲一笑,“如今朕应该是他彀中最重要的棋子。”
太史令只是想着要倾覆大宁王朝,将整个大宁皇族的后人都杀干净,所以他做了很多事情,但在他身后的人,想的很多,那人想要天下大乱,于是便借着帝陵和太史令让大祁皇帝死了,大祁皇帝一死,北边的大应王朝势必就要南下,毕竟那是最容易一统天下的时机,但那边却没有立即南下。
那是最好的机会,大应却毫无动作。
“大应太后,是那人的棋子。”
世上能有谁能够无视这样的机会,又有能力压着整个大应让他们不敢多做些什么?
只有大应太后。
她能够让大应停下南下的脚步,但这样对她本来就没什么好处,除非是有人刻意让她这么做的。
再加上后来她来送的大应气运。
顾泯可以判定,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天下乱了,南楚想要趁乱而起,需要的是一支强大的军队,于是崔溥便告诉他,有一支御北军在北境。
想到这里,顾泯皱眉道:“崔先生也是?”
顾泯脑子里有些乱,但若是崔溥都已经是某人的棋子,那么整个天下,只怕早就在那人掌中,他又何必搞出这么些事情来呢?
可若是崔溥不是,而是有人知道他会怎么做,就像是知道大应太后会怎么做一样,在暗中只做了一些导向的功夫。
那么说起来,那个藏在幕后的人,算力世间无双。
或许是古来第一人。
他没有让人为他做些什么。
而是设了一个局,或许说是挖出了一条沟壑,让那些水,自然而然的便在沟壑里流淌。
他算的是人心。
是每个人的人心。
而最可怕的是,这无数人的人心,只要有一颗算错,故事的走向都不会和他想象的那般一样发展。
顾泯脸色苍白,他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未知的恐惧。
六明和尚也隐隐明白了什么,“那陛下知道那人是谁吗?”
他在太史令死后,也想过这些事情,想着许多事情,这个天下糜烂的局势,都应该是太史令弄出来的,但毕竟人已经死了,他也没有将这个秘密再告诉旁人。
主要是也没旁人来问他。
直到今日。
顾泯看向海面,答非所问的轻声道:“太史令怎么能杀得了他呢?”
……
……
海面上,站在船上的宁启帝,忽然笑了笑,“想到了吗?还不算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