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正是如此,你才更要入剑山,要成为剑仙,就凭朝剑仙那句话,肯定是不行的,你到了剑山,刻苦修行,再加上有明师教导,怎么也要比师父强得多,再说了,即便是有一日你没能成为剑仙,就算是成为一位登楼剑士,也比跟着师父要好得多。”
那孩子听到明师这两个字,很明显整个人便一颤,他低声问道:“师父,要是上了剑山,是不是就不能叫你师父了,就要叫别人师父了?”
那孩子眼里带着泪水,说到后面,更是开始哽咽。
老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破天荒的喊了那孩子的名字,“赵大宝!”
叫做赵大宝的孩子看着自己师父,眼泪汪汪。
本来已经狠下心的老人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上了剑山,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学剑而已,就算是要拜别人当师父,也没事,你只要心里当师父还是你师父,你叫旁人的师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你要是真叫了别人师父就要认真对他了,别敷衍,要不然别人可不见得会好好教你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这个道理,师父给你讲过不止一次了。”
老人说着话,『摸』着赵大宝的脑袋,往门尘山道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好好练剑,不要辜负师父,也不要辜负朝剑仙,以后你我师徒要是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你要成为朝剑仙那样的人了才行。”
老人平日里便喜欢唠叨,今日或许是觉得这就是最后一次师徒相见了,说得格外多。
说到后来,更是絮絮叨叨,眼里有了些泪花。
老人转过头去,用衣袖把自己的泪水抹过。
不然让自己徒弟看到自己老泪纵横的样子。
赵大宝心情很差,他往山上走着,完全没有半点兴奋。
他惨兮兮的看着自己师父,“师父。”
老人不作理会,带着他就径直上山。
门尘山的山道不长,再怎么磨蹭,也一定会走到剑山脚下,到了那剑山脚下,就一定会碰到剑山弟子,到时候便真要去登山了。
赵大宝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哭出了声。
越哭声音越大。
老人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这要是搁在平日里,他指不定就给赵大宝一顿打了。
可是今日大概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老人硬是没有狠下心去。
他就是这样固执的牵着赵大宝往山上走去。
赵大宝一边哭,一边大声说着,“师父,我不要练剑了,我不要当剑仙了!”
“真的,师父,我不练剑了,我不当剑仙了!”
“师父,朝剑仙肯定是骗我的,我当不了剑仙,我不行的!你让我跟你一辈子好不好?”
赵大宝拉着自己的师父,不断央求道。
老人狠着心,往山上缓步走去。
赵大宝痛哭流涕,就像是遇到了天底下最难受的事情。
老人只当没有听见。
很快远处某颗树上就传来了个懒洋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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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混小子,哭个什么东西?”
老人抬头一看。
就在山道一旁的一颗大树上,有个邋遢的中年男人躺在树杈上『揉』着眼睛,他的腰间悬着一柄剑,看着不像是凡品。
老人停下脚步。
他本来就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看着这突兀出现的一个人,他不敢有半点轻视。
这在其他地方他都是如此,更何况现在还是剑山。
那个看着邋遢的中年男人坐起身来,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这才讥笑道:“你这个样子,朝青秋还说过你能成为剑仙?”
赵大宝之前是不愿意上山,这才说了那些话,但是真要当旁人诋毁那位剑仙的时候,他就很是生气的开口反驳道:“朝剑仙就是这么说的!”
中年男人『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屑的说道:“即便是朝青秋真这么说过,你这个样子,连剑山都不敢上,哪里会是要成为剑仙的人?”
“再说了,你要成为剑仙,你以为你是吴山河还是李扶摇?”
说着话,中年男人又喝了好几口酒,然后从树上跳下来,看了一眼在他身旁的老人,然后说道:“你这个傻小子,你就算是想要上山,也不一定能成,要知道当年那个傻小子也不一样没能在天黑之前走到山顶?”
说着这话的时候,中年男人想起了自己那个傻徒弟,等到以后,这件事就要被世间的修士念叨很多年了。
要是他真能成为剑仙。
这个世间的修士都要说这天底下有一位剑仙,竟然是当初在拜入剑山的时候,都没能走到山顶。
赵大宝听着这个中年男人说了这些话,不管不顾的说道:“我肯定能走上剑山去,朝剑仙都说过我真的能成剑仙!”
中年男人冷笑道:“别这么多废话,要是真有本事走上剑山,给我走上去看看。”
赵大宝看了自己师父一眼,老人微微点头,很像是鼓励。
赵大宝哼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好像是想到什么,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中年男人,问道:“我要是真的走到了山上,怎么说?”
那个中年男人笑道:“那我陈嵊就吃点亏,收你这个傻小子做徒弟。”
赵大宝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中年男人怒道:“老子陈嵊啊。”
赵大宝呸了一嘴,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老人站在原地,满是欣慰。
等到赵大宝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之后,这才转身对着陈嵊感谢道:“多谢前辈。”
陈嵊摆摆手,随口问道:“那小子真的被朝青秋说过这么些话?”
老人看着这个十有八九就是剑山上的前辈的中年男人,认真说道:“不假。”
陈嵊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这他么个傻孩子,真的还被朝青秋说过这些话。
他看着老人,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做假。
陈嵊『揉』了『揉』脑袋,皱眉道:“完了,多半要多出一个傻徒弟了。”
老人微微一笑,然后认真恳求道:“前辈若是真收了这个孩子做徒弟,请一定要好好教导。”
陈嵊喝了口酒,闷闷道:“我可没有什么经验。”
老人没有说话,还是很认真的看着陈嵊。
他没有什么亲人,只有这么个孩子算是他的亲人了,现在与这个孩子都要分别了,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也要离开这个人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就是这个了。
陈嵊转头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忍,他低声道:“我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我的徒弟好像还不错,你别担心。”
老人有些不安,低声问道:“敢问前辈的徒弟是谁?”
陈嵊听着这话,暗暗一笑,然后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他啊,叫李扶摇。”
李扶摇!
老人一时间身体忽然变得有些不稳。
这个世间的年轻剑士中,最出名的不就是那位剑山掌教和那位李扶摇吗。
吴山河要是把剑山掌教的名头摘去,指不定还比不上李扶摇。
老人当即就老泪纵横。
这位可是李扶摇的师父。
有他教大宝练剑,这真是最好不过了!
陈嵊喝了口酒,忽然想起这么一档子事,这他娘的一个好苗子要上山了,别的人肯定要抢。
这怎么能行?
他当即把白鱼剑一拍,长剑掠去剑山之上!
这徒弟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陈嵊就差笑出声来了。
老人则是早就泪流满面。
——
赵大宝登山,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就像是普通的剑士登山一样。
没有人注意。
但是有个穿着一身青袍的男人去从那座破庙后面落到了山崖下。
他落到崖底的同时,便有无数剑鸣声响起了。
他走在崖下。
微微招手。
那些剑鸣声里,有些是老朋友,那些剑他都认识。
有些不是。
但他都是它们的老朋友。
故人。
这里的剑大多都是六千年前便滚落下山崖的剑,它们认识的人,都该是六千年前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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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走了几步。
来到那条小溪前,来到那座竹楼前。
这个穿着青袍的男人站定不语。
眼里满是缅怀。
多年以前,多年以后了。
很快竹楼里走出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那是一个女子。
另外一个人一身灰袍,那是一个男子。
两个人看着站在小溪旁的那个男人。
白衣女子惊喜出声,“柳大人!”
白衣女子是柳巷花费四两银子买来的剑鞘,和柳巷朝夕相处几百年之后,生出了灵智,那个时候她便一直开始称呼柳巷为柳大人。
这是因为柳巷不止一次说过,他要是不练剑,指不定就已经成了这个世间首屈一指的不世之臣。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都要喊他柳大人。
能够让四两喊一声柳大人的,除去柳巷,还能是谁?
当然是柳巷。
一身灰袍的三两却是皱眉道:“你不是柳老二。”
柳老二,这是因为柳巷在家排行老二,练剑之后又给自己的剑取名三两,剑鞘四两,这才是被三两一直称呼为柳老二。
这当然不是什么尊敬的称谓。
但是柳巷一直都是个洒脱的人,对此竟然没有半点怒意。
他看着那柄早已经生出灵智的剑,有些缅怀的说道:“我不是柳巷,又能是谁呢?”
三两把视线从他腰间的剑上移开,皱眉道:“不管是柳老五还是王老五,你都不是柳老二。”
三两说的斩钉截铁。
他在这崖下等了整整六千年,等的是柳巷,只是柳巷,不是旁人。
四两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些奇怪。
柳巷看着三两,然后又看看自己腰间的百文,然后说道:“我觉得我该叫柳街,但总归没有柳巷好听。”
四两喃喃道:“柳大人。”
三两不说话。
他无比笃定这个人不是柳巷。
即便容貌一『摸』一样,即便都是沧海剑仙,但是三两却不能在他身上找到柳巷当年的那种感觉。
感觉很重要。
柳巷是一代剑仙。
是那个时代里最为耀眼的明月。
所谓众星捧月,说的就是柳巷。
他即便一直都不太正经,但是也说不上没有举世无敌的气概。
他就是那个世间的无敌之人。
所以他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个世间最无敌的人。
那才是柳巷。
可眼前这个人不是。
也没有。
柳巷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举世无敌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
都好。
他曾经不曾拥有,以后或许会有。
但是这个时候,他没有。
因为朝青秋在啊!
柳巷感叹道:“那我究竟是谁?”
三两看着他,神『色』有些缓和,眼前这个人说他不是柳巷,但其实也和柳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些因果,怎么说得清楚。
三两说道:“你有了剑?”
柳巷看着腰间的百文,说道:“叫百文。”
三两皱眉道:“还是这么随意。”
柳巷挑挑眉,“那我还是柳巷?”
三两摇头,“不是。”
说完这句话,三两往竹楼里走去。
四两也叹了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竹楼后,三两忽然说道:“他不会回来了。”
这一次,他无比笃定。
就像是当年他无比笃定柳巷会回来一样。
四两抱了抱了他,轻声道:“至少柳大人还没有输。”
是的,柳巷还没有输,不管是与那位武帝的隔空之争,还是与整个世间的剑仙的剑争。
三两怒道:“你看他,难道敢和朝青秋一战?”
四两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三两。
只有她才知道,现在的三两有多沮丧。
他熬了六千年,等的就是柳巷回来。
但现在他无比清楚,柳巷回不来了。
肯定回不来了。
三两闭着眼睛,轻声呢喃道:“柳老二,你真不回来了啊?”
……
……
柳巷站在外面,想着很多事情。
最后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不是柳巷。
为什么不是柳老二。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朝风尘也不会是朝青秋。
——
赵大宝憋着一股劲,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便登上了剑山,站在山顶,很快便有无数剑士闻讯而来。
这一个时辰不到就能走上山顶的天才,只怕比起来掌教也差不了多少了。
有些已经具备收徒资格的剑山剑士,看着那个傻站在山顶的赵大宝,就想着等会儿就要去抢一抢了。
甚至有人连礼物都准备好了。
反正是怎么能让赵大宝心动怎么来。
等到赵大宝被人领着从剑仙大殿里走出来之后,这里便已经聚集了很多剑士。
看着这位应当天赋很不错的孩子。
有些人在紧张搓手。
甚至有人想着,这位会不会是一位剑胚呢?
更有人担心,这样的孩子,千万不要被掌教看中了。
更不要被那几位剑山上的登楼剑士看中。
赵大宝走出大殿。
还没说话,身边就已经围过来一群人了。
七嘴八舌。
赵大宝只觉得脑袋很晕。
他正准备说话。
忽然外面传来声音。
“诸位不必争了。”
循声望去。
有个剑山执事,捧着一柄白鱼剑,来到场间。
他看着这么些剑士,苦笑道:“诸位不必争了,这位是陈掌律的弟子。”
陈嵊近来不知道为何又被吴山河任命为了剑山掌律,权柄极重。
有人出声,“有何凭证?”
那名剑山执事捧着那柄白鱼剑,看着赵大宝问道:“可否遇到过陈掌律?”
赵大宝有些怯生生的说道:“陈嵊?”
那位剑山执事笑道:“今后要喊师父了。”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来,无数剑士看着这个孩子,眼神都有些怪异。
陈嵊在剑山的辈分不低。
那就是说,他们以后要喊他师弟了?
更远处的年轻弟子们更是难看,今后这山上多了一位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