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快从我心里来到我面前。
少梁城这场秋雨终究会在某个时辰停下来,那些还未归来的人,却是不知道最后到底能不能回到故乡。
就算是故乡还有某人等着他。
在凤来亭中的姬南泷落笔将那副画像画完之前,边境传来了一个消息。
按照大周律法,八百里加急的边境战报,驿卒从带着那封战报开始,一路上便不能停,凡是路过某座关隘,要是有人胆敢阻拦片刻,便等同叛国之罪,由此可见大周对于这战事的重视程度,可即便如此,这封战报从边境出发,到了少梁城也走了差不多七日时光。
期间那十几位边军之中骑术最为出类拔萃的驿卒,一路上更是跑死了整整六匹马,才在冬至之前的最后一日进入了少梁城,来到了兵部衙门。
那封开战以来所得战果最大的一封战报,现如今就摆在兵部尚书杨舒云的面前。
这位早年也是军伍之中退下来的功勋老将,现如今少梁城文臣们最不待见的兵部尚书看着这封战报,热泪盈眶。
开战以来,无论是斩杀多少陈国士卒,北燕郡击退多少次陈国来犯,这位老尚书都可以面不改『色』的一字一句的读下去,可偏偏今日,这位老尚书就连拿着战报的手都微微颤抖。
那封由竹简刻就的战报上字数不多,寥寥数十字,前面说了些边军近况,而在后面才算是关键地方。
陈国淮阳城内,陈国皇帝和梁王死,那位据说是修士的齐王不知所踪,现如今陈国淮阳城一片混『乱』,一众陈国的皇室子弟在争夺皇位,陈国已然大『乱』,消息已经由边军传到了北燕郡外的陈国大军中。
若是仅仅如此,老尚书不过只是会庆幸天不亡大周而已,绝不会热泪盈眶。
最重要则是这封战报上的最后一句,“边军谢应,亲赴淮阳城,于御书房斩杀梁王,生死不知。”
那位谢家宝树才是这场淮阳城大『乱』的直接推动者。
短暂震惊之后,杨舒云一怔,把目光落到了最后的那几个字上。
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便是已经死了。
能够在高手如云的陈国皇宫里刺杀梁王,本来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若是还能全身而退,即便由谁来看,都不现实。
这岂不是便说,谢应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换来了淮阳城大『乱』?
想到这里,杨舒云再度看向那最后几个字,若是如他所想,谢应死在了淮阳城,为何边军要用生死不知来措辞。
片刻之后,杨舒云已经得到答案。
这封战报是给公主看的。
大周上下都知道,公主殿下和那位谢家宝树成婚一事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只要这场战事一结束,祖制一说都不算是阻力,一切都算是已经水到渠成。
可现在谢应在陈国战死,边军除去要向朝廷禀告这个战果之外,还要请示少梁城和兵部的意思,要不要借此反击,直到淮阳城下,或者是打进淮阳城,彻底灭掉陈国,虽说几率极小,但仍旧有希望可行。
因此才有了这样一封战报!
杨舒云点点头,随即起身,虽说谢应战死极为可惜,但大周战事未解,一刻都耽误不得,他必须马上入宫请示陛下。
说不得今日才开过的朝会,马上会召开第二次。
杨舒云不敢再如何耽搁,即刻便进宫去了。
现在已经是申时,外臣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不得入宫。
可手握边军八百里加急战报的兵部老尚书并未在宫门外侯多久,便由着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亲自带进了宫。
走在宫墙之中,心情大好的杨舒云今日破天荒和这位宦官头领说上了好几句话,只不过并未只字半句的战报内容。
大周朝堂之上,文武之中,其实文臣尚可,偏偏这位武将出身的兵部尚书才对宦官没有个好脸『色』,在这个早年在战场上替大周开疆辟土的老尚书眼里,这些太监阉人,空有一副男儿身,不思为国杀敌,偏偏躲在这深宫之中,如何算得上是大周男子?
这位老尚书如此言语,并非是在自家府邸独自愤懑,更是当着许多朝臣的面都说过,据说当时一向看重武将的皇帝陛下更是勃然大怒,罚了杨舒云半年俸禄,更是让这位老尚书在府邸之中静思半月。
在少梁城都不算是一件小事。
这位老尚书表态之后,其实宫闱之中,不是没有人鼓起勇气去问过苏谨的看法,只不过当时已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苏谨并未多说,只是轻飘飘抛下了一句,“仗得有人去打,太监总得有人去当,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的。”
就这样一句话,不知道聚拢了宫里多少太监的心。
现如今这两位当年事件的主角碰面,其实理应该有一场口舌之争的。
不过苏谨在前行之时,并未主动提及当年之事,与老尚书的交谈也只是仅限于皇帝陛下最近几日的起居而已,说得极为有限。
来到御书房外时,苏谨多提了一嘴,“尚书大人带着的八成是喜报,说就是了,陛下今日正好有些烦闷,若是这之中涉及那位谢将军,还请尚书大人谨慎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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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舒云停下脚步,皱着眉头。
苏谨呵呵笑道:“其实呢,既然是喜报,八成陛下不会在意其中的细微的。”
杨舒云点点头,想到自己怀里的那封战报是如何大的战果,顿时便觉得陛下纵有天大的火气,见了这封战报,都该是消弭下去的。
苏谨不再多言,让开身子,朝着御书房里说了一声,等到里面传来一声嗯之后,才把杨舒云放了进去。
苏谨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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