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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珍之捋须道:“大王既已定下六月十八的喜期,雍公五月会派人前来迎亲,届时老夫会送茂英前去,大王尽管放心。”
司马德文举杯,轻叹道:“有劳王叔了,孤替茂英谢王叔一杯。”
司马珍之欣然饮下,他深知这趟送亲之旅是个美差,雍公肯定要谢以重礼。自己的次孙司马明光在襄阳就读,拜在大儒郭高门下,雍公对他甚是照看,与世子杨愔情同手足。
从眼下局势看来,雍公丝毫不弱于宋公,将来即便改朝换代,也应会善待司马宗室。明光聪慧,与雍公世子交厚,将来何愁前程。
禇秀之在一旁不是滋味,宋公以朝廷的名义宣布杨安玄为叛逆,可是琅琊王却要将长女嫁给他长子,这分明是在打宋公的脸。
形势比人强,禇秀之自饮了一杯闷酒。司马德文和司马珍之相视一笑,举杯互饮。
第二天,刘穆之上朝,拜见琅琊王司马德文,以宋公的名义奏请了一大堆事。司马德文能说什么,“照准”二字而已。
等到退朝,朝堂大臣纷纷上前来与刘穆之寒喧。刘穆之满面春风,主动提及海师战败之事,声称张裕只是暂时受挫,已引师在莒县一带休整,届时会领军再战。
刘穆之返京,朝堂上的躁动平息下来,王弘、袁湛等人以酒会的名义宴请门阀,传递宋公在战场上稳据上风的消息,再通过世家门阀的声音迅速地把京城、京口、徐扬江豫等地安稳下来。
然而,门阀世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表面的平静掩盖不住暗流汹涌,不利于宋公的消息仍在私下议论流传,无法禁绝。
这段时日,最为忙碌的莫过于军情司了。军情司司使沈田子身死之后,刘裕迅速任命黄门侍郎王韶之继任司使之职。
王韶之亦出身琅琊王氏,其祖父王廙与王羲之之父王旷同为王正所生,王正与王导之父王裁同为王览所生,算起来王韶之与王弘同辈。王家枝脉众多,王导一脉成为琅琊王氏主枝,王韶之这枝成为枝脉。
西州城,宋公府(扬州刺史府),西侧的院落便是军情司的官廨。按说王韶之这个黄门侍郎的主职是在天子和尚书台之间往来传达公事,能够自由出入禁中。
可是天子痴愚,朝政被刘裕架空,黄门侍郎之职不过是个摆设,方便王韶之就近监视天子和进宫的琅琊王,王韶之大多数时间都在军情司的官廨处理公务。
昨日张裕自囚入廷尉狱,在京中再度引发议论风潮,军情司暗谍送来的探报如雪片般飞来:郗恢长子郗孜与谢家子弟聚饮,醉后放言宋公难敌雍公;驾部郎中陶平与琅琊内史曾安往来甚密,于秦淮河上呼朋唤友,议论朝政;祠部尚书阴友齐府门热闹,访客众多,多有不利宋公言语……
王韶之的手指在谍报上敲动,暗自思忖,谍报中提到的人物多是亲近杨安玄之人,海师大败这些人难免为杨安玄鼓呼。
但从谍报所述,这些人言语稍有逾越,军情司若是拿他们问罪反而容易引发不满,看来只能多派人盯紧他们,待查明这些人反对宋公举措,再杀鸡儆猴不迟。
…………
戌时,阴府。
阴惔替父送客,等牛车驶离巷口,吩咐仆从掩上大门,自己兴冲冲地来书房见父亲阴友齐。
自打拦下刘穆之为宋公加九锡后,五兵尚书董怀不久便致仕还乡,祠部尚书阴友齐被刘裕分派筹办科举之事。筹办科举之事名义上以阴友齐为主,其实刘穆之将此事交付给新任的祠部侍郎严松。
严松来建康后,甚得重用,先是委任给事中,半年之后便转任祠部侍郎,明眼人皆知宋公以其牵制阴尚书。
在襄阳经历过科举,严松对流程有所了解,请示刘穆之将那些得中后与他一同来京的人召在一起,群谋从策操持科举之事。
来到建康后,严松发现宋公重用的刘穆之、徐羡之等人皆出身寒族,这让他充满希望,将来自己也能像刘仆射那样成为朝堂大员、宋公心腹。
为了办妥科举之事,严松兢兢业业,一心要办得完美、风光,既为宋公选拔有用之才,又想凭此在京城站稳脚根。
聪明人到处都是,阴友齐得罪宋公失势,恐怕他不久便要大祸临头,纷纷远离以免牵累,但连姻亲温家也无事不再登门。
张裕海师惨败,雍公与宋公攻守之势逆转,阴友齐作为雍公在朝堂上的代言人,立时变得炙手可热,聪明人自然要前来拉近关系。
一夜之间,阴府从门可罗雀变得车水马龙,京中门阀、官员纷纷来拜。
阴惔这段时日迎来送往虽感疲累,却深感扬眉吐气,一洗前些日子的郁闷。
嘴中哼着小曲,阴惔满心欢喜来书房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