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赛缪尔面前的雌虫脸烧得通红, 整只虫都辐射出惊人的热度。
这让赛缪尔感觉到了一丝炎热。
炎热啊……
对于赛缪尔而言,那是很久很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受了。
自五年前他唤醒枯涸的泉眼时,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地下城了。
成片的馥语花变成了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这种花瓣分外娇妍、芬芳四溢的鲜花只开在七月之中最炎热的时候。
赛缪尔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他收回手指, 嘴角上又挂起笑意, 瞳仁中的金环散发着夺目的光,却将瞳孔的幽深暴露无遗。
“厄尼斯特,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东西。”
赛缪尔的声音有些凉薄,他常年被困在九叠泉处, 那种寒冷似乎已经浸润进了他的骨子里。
闻言,厄尼斯特瞪大眼睛,他立马匍匐在地。
厄尼斯特其实并不清楚陛下口中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但既然陛下发怒, 那便是他错了。
“陛下, 厄尼斯特不敢。”
他的背部肌肉线条非常漂亮, 它们错落有致地隆起, 像是暮色将近时远处的山丘。
赛缪尔的目光落在上面, 随后又收回了视线。
“小狗, 所有的行为都是欲望的产物。”
就像他复活, 是被女皇的祈愿所驱使。
当然,还有仇恨。
他留下厄尼斯特, 是因为厄尼斯特能为他提供能量与温暖。同时,他还对这只小熊蜂有些好奇。
而厄尼斯特之所以留在他身边, 也是因为想要报答曾经的“恩情”。
但赛缪尔不觉得那份小小的“恩情”能让厄尼斯特愿意为此赴死,他一定有更多的欲望。
雌蜂靠近雄蜂的目的向来简单, 一是为了繁衍后代, 二是为了稳固精神海。
他们之间强烈的吸引力其实都是为了繁衍的信息素在作祟。
为了粉饰这种冰冷的目的,于是“爱”被创造了出来。
它是一个被无限美化的事物。
赛缪尔无比地敬爱女皇,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爱”的理解与女皇的原意背道而驰。
在被囚禁的日子里,赛缪尔的躯体如同腐朽的树枝,他的精神力却空前强盛。
就像是肆意生长的菌丝一般,游荡在地宫中的每一处。
他足不出户,却看见了远比过去更多的事物。
赛缪尔看到了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压榨,看到了同阶级之间的内斗,看到了仅仅因为性别就带来的悬殊差异,看到了整个蜂巢的运作其实是依靠那些最不起眼又最卑微的工蜂不断供血。
圣典中的教义被一条条驳回。
赛缪尔发现,他不再相信女皇的判断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性别之分,所有的工蜂齐心协力来供养唯一的蜂后,没有内斗,没有纷争,也许会发展得更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九叠泉的泉眼再次干涸了。
即使他的精神力较之前更盛。
但女皇再也没有回应过他。
这很公平。
他的信仰破碎了。
于是,女皇也遗弃了他。
“你的欲望是什么呢?”
赛缪尔问道。
厄尼斯特依然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他的嘴唇嚅嗫片刻,却说不出来任何的话。
长久的沉寂出现在两人之间。
半晌,厄尼斯特说道:“愿陛下身体康健。”
“讨巧的话。”赛缪尔评价道,“你果然还是蜂族啊,厄尼斯特。”
比之其他虫族,常年采蜜的蜂族更加不吝啬言语。
厄尼斯特愚钝,他读不懂这句话中的含义。
赛缪尔金色的精神触角在空气中蜿蜒,随后来到了厄尼斯特的头顶。
要分辨一只雌蜂是否说谎,进入精神海是最简单的事。
但赛缪尔的触角在接触到厄尼斯特黑色短发时却停了下来。
触角被尽数收回,如同退去的潮水。
“起来吧。”
赛缪尔道。
“既然如此,就成为我的近卫蜂吧。”
厄尼斯特抬头,就见到雄虫勾起的嘴角,他像是被灼伤一样收回视线,重新低下了头:“谢谢陛下。”
但厄尼斯特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野兽般的直觉。
——陛下并没有真正地笑。
成为近卫蜂是他长久以来的追求,但被陛下亲口承认后,厄尼斯特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怎么了?”
赛缪尔轻而易举地解读出了厄尼斯特眼神中的欲言又止。
“……我还有一个欲望。”
厄尼斯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赛缪尔饶有兴趣地托起厄尼斯特的下颌,他修长的食指滑动一下,触碰到了那上下滚动的软骨。
那软骨显然非常紧张,害羞地逃离了他的食指,最终又默默地回到了原处。
就像是这只雌虫一样,把致命的弱点交付在他手中。
“继续说。”赛缪尔要求道。
“希望陛下……快乐。”厄尼斯特被迫扬起下颌,他不敢看陛下的眼睛,只把视线落在陛下的肩膀处。
他意识到陛下身体的消瘦。
那单薄的白袍之下,肌体更加嶙峋。
“呵。”
赛缪尔笑了一下。
“不错的欲望。”
他称赞道,随后发出疑问。
“你认为……我怎么样才会快乐?”
厄尼斯特的眼中闪过茫然。
赛缪尔没有责怪他。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回答的一个问题。
“厄尼斯特,那你认为我不快乐的原因是什么?”
赛缪尔继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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