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夏伊一直没收到那个礼物,久而久之便也忘记了这回事。
他伸手接过02从肚子里拿出来的芯片,然后插到了个虫终端上。
个虫终端亮起,很快就投影出一段影像。
黑色蜷曲的头发,深灰色的眼睛。
即使包裹的严严实实,夏伊也一眼认出了这是谁。
黑暗中,穿着黑色常服的高大雌虫此刻正将袖口挽起,弯身翻……垃圾桶。
“该死!”
一个又一个的大型垃圾袋被他打开,他臭着一张脸却没有停下动作。
画面中进入了另一道身影,显眼的橙红色头发昭示了来者的身份——伊诺克的副官,雷恩。
“少将,那批垃圾都被转运过来几天了,说不定早就被处理了!而且雨越下越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伊诺克没有理会他,挥手做了个让他走的手势。
雷恩哪里敢把少将一个人留在这,也只能任劳任怨地从远处将垃圾袋运过来。
他们不知道翻了多久。
直到雷恩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呼唤。
“少将,少将,找到了!”
“别叫我少将。”伊诺克臭着脸,动作却很快,从垃圾山上一跃而下,来到了雷恩旁边。
那朵曾经雪白的剑鸢此刻早已凋零腐败。
油渍和污水将简单的包装浸染得肮脏不堪。
“已经凋谢了……”雷恩低声说。
这是早就猜到的,剑鸢并不是一种花期很长的花,况且它被丢到了垃圾桶,又过去了这么多天。
但是伊诺克毫不在意。
他接过了剑鸢。
取出了已经硬化的红色花蕊。
雨水迅速冲刷掉它上面残存的污渍。
一柄小剑躺在他手心。
他缓缓收紧五指,微不可见地呼出了一口气。
“走吧。”他对雷恩说道。
画面就此定格。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也被推开。
“夏伊,提前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
穿着笔挺军装的军雌大步迈入,肩膀上的闪烁的军衔昭示着来人雄伟的军功。
他的声音在触及空中虚拟影像时戛然而止。
影像中的雌虫包裹着灰扑扑的头巾,被雨水打湿的黑发一绺一绺地黏在脸色。
袖口和裤腿沾满了不明污渍,连指缝都变黑了不少。
总而言之,和此刻一丝不苟、衣衫笔挺的上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泥之于云。
流浪汉之于将军。
屋内一大一小一机器人同时看向他,随后又把目光投向投影。
“雌父翻垃圾桶,臭臭。”诺尔打破了沉默,他坐在夏伊的怀抱里,胆子如同膨胀的气球,他表情夸张地扭动着,并且信誓旦旦地捏住了鼻子,“Papa,诺尔从来不翻垃圾桶,诺尔很干净。”
他害羞地看着夏伊,随后撅起了粉嘟嘟的嘴巴。
“香香!”
02利索地将投影关掉,并迅速溜到角落。
它脑袋上那道伤疤现在还留着。
哼,就向它兢兢业业地保存ome交给它的录像一样。
接受机器人的回击吧,臭虫子!
夏伊亲了亲诺尔,随后站起来展开双手。
“伊诺克,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带了点笑意。
伊诺克僵硬着一张脸,五年的军旅生涯将他打磨得更为锋利与冷硬。
02和黏在夏伊腿边的诺尔挨个被他用粗壮的尾钩提溜出去。
——只有在此时,蝎目长而有力的尾钩才能派上用场。
尾钩一甩,当着诺尔的面关上了门。
伊诺克抿紧唇,形成一条几近平直的线。他沉郁的灰色眼睛再见到夏伊时逐渐软化,最后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他伸手抱住夏伊,同时将头埋下,深吸了一口气:“太糟糕了,让您看到这一幕。”
“两个月,时间太长了。”
“伊诺克,你中间来了一次。”夏伊有些好笑,伸手卷住伊诺克蜷曲的黑发,“你没告诉我你还留着那枚剑蕊。”
伊诺克轻哼一声:“小崽子成天上蹿下跳,不知道随了谁。”
如果不是诺尔,这柄小剑不会这么快被发现,将他的不体面尽数暴露。
这是他埋于心底的秘密。
是他的愧疚,庆幸和深爱。
“他很像你。”夏伊回答,“罗塞蒂说的。”
诺尔几乎完全继承了韦伯斯特家族的基因,有着黑色的卷发,强壮的尾钩,五官几乎和伊诺克一模一样。
只除了眼睛。
——他长着一双夏伊的琥珀色眼睛。
“对了,诺尔说你打他了。”夏伊笑着,“他说用这么长的鞭子。”
伊诺克叹息一声。
“是尾钩,我打了他的屁股。”
夏伊有些担心:“他的尾钩……”
“夏伊,蝎目最强健的地方就是尾部。不用担心。”
诺尔是雌虫,他们身体机能远超同年龄的雄虫,别看诺尔哭唧唧的,实际上在幼儿园已经是个相当令老师头疼的存在了。
“他犯的事晚饭后我再给你说。”
诺尔只有在夏伊面前才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包子样。
伊诺克俯身吻住夏伊。
从琥珀色的眼睛到秀挺的鼻梁。
再到已经逐渐失去肉感的下颌。
“您长大了。”
夏伊头上的触须害羞地蜷曲起来,他低声制止伊诺克:“不要在这种时候说。”
“会很奇怪。”
伊诺克轻声笑起来。
“我就是那个意思,雄主。”
伊诺克还有一个未曾言明的秘密。
他从来不打诺尔的手心,只会打他肉嘟嘟的屁股。
那是因为诺尔的眼睛和夏伊太像了。
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盈满泪水的时候,雌父的威严就会被尽数瓦解。
他会回想起幻境中那个可爱的小孩。
他珍贵的、甜蜜的、温暖的,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