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放下笔,抬起头,发现宁鸽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柔声问,“不懂?”
“不是。”宁鸽说,“我不太好意思打断你,其实我特别想去洗手间。”
刚才为了压秤,水灌得实在太多了。
裴寒:“……”
卷毛很绝望:“去洗手间?能不能先不去啊?倒计时在走啊?”
“不能。我坚持不住了。”宁鸽站起来,“马上回来。”
等宁鸽回来时,裴寒还坐在那里,懒洋洋地一圈圈转着手里的笔,在卷毛求救的目光中消极怠工。
宁鸽去过洗手间,神清气爽,把小胖子的头盔转过来,拿过裴寒的笔,开始按他刚才说的试着解码。
宁鸽点点头盔,“这个掩码的三格是——黑——黑——黑,掩码是什么样式的?”
“黑黑黑?”裴寒抿了一下唇,掩饰住笑意,在纸上画,“……呃……是一黑竖条两白竖条。”
他笑得有点奇怪,宁鸽突然意识到是什么意思,抬头瞪着他。
他却像什么都没说一样,若无其事地低头去看宁鸽的纸。
宁鸽把右下小格子的掩码去掉,拿到了和裴寒刚刚做出来的一样的结果,同样是数字字母型,前两个字母也是J和J。
不同的是后面,得到了数字1和0。
接着是数字1和3。
“JJ1013。”
这就是小胖子妈妈的编号。
裴寒站起来,卷毛才赶紧问:“真算出来了?算出什么来了?
“他妈妈的编号。我们知道他妈妈是谁了。”裴寒转了一下头盔,“我们现在去找人。”
卷毛张大嘴巴,又闭上了,乖乖地站起来。
他们说话时,宁鸽对着纸上她新写的一串0和1出神,草算了一下,终于在旁边划拉了一个“JJ9589”。
“怎么了?”裴寒问。
“没事。”宁鸽又看一眼纸上新写的编号,放下笔,推开椅子站起来。
别人都在乖乖带着头盔读书,他们几个悄悄溜了。
宁鸽带着他们直奔妈妈的玻璃隔间。
“我们这批人编号的第一位都是字母KW,说明同一批孩子首字母是一样的,他妈妈和我妈妈都是JJ开头,说不定认识。”
宁鸽妈妈还在蹬轮子,看见宁鸽过来了,笑着指指门,让他们进来。
“我的休息时间还没到,”她没有下轮子,问宁鸽,“带你朋友过来看我?”
宁鸽不知道是应该怎么称呼比较好,只得硬着头皮直接问:“我们想过来问问,你认识JJ1013吗?”
“当然认识,是我朋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宁鸽妈妈指指对面一个格子间,“在上面一层,看见那个头发比我短一点的了吗,你们有事找她?”
宁鸽妈妈指的格子间里有个女人,看起来和宁鸽妈妈年纪差不多,头发稍短一些,正在蹬轮子,表情有点茫然。
宁鸽他们上楼找到那间格子间,敲了敲门,走进去。
一进去,宁鸽就看清了她手背上的编号——
JJ1013。
与此同时,大家的手环立刻有反应了。
【恭喜,找到了噢。】
确实像裴寒说的那样,走到几米之内就可以了。
这任务并没有坑,小胖子的妈妈就在这里踩轮子。
那如果像宁鸽开始时想的,不用费劲去解二维码,只要在育龄女性的隔间盲试,也能找到。
裴寒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她身后俯下身,低声说:“题目用笨办法也能做出来,但你不觉得我的解法更漂亮么?”
宁鸽:“……”
好。你漂亮。
JJ1013满脸奇怪地看看他们这群人,“有事?”
任务已经完成了,宁鸽回答:“没事,我们走错了。”转身就走。
“你们等等。”JJ1013却把他们叫住,“你们是新醒过来的那批孩子对不对,刚才突然长大了?”
宁鸽点点头。
JJ1013脸上现出茫然的神色,“我总觉得,你们好像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努力思索,“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
她的记忆被抹除,她把她的孩子忘了。
宁鸽心想: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离开她的格子间,裴寒问宁鸽:“想什么呢?”
“我在想,”宁鸽说,“这个找妈妈的任务,是不是也在告诉我们寻找锚点的线索。他们都在提到‘球母’,感觉像是他们的母神,锚点会不会和‘球母’有关?”
“有可能。”裴寒说。
迎面就碰到景曜和江矜小平头他们。
“找到了?不错嘛。”景曜说。
这是合作的任务,宁鸽他们一做完,所有人的手环都报了任务完成。
他们也在找人,用的就是裴寒口中的“笨办法”,一间一间地敲门试过来。
景曜看着不太对劲。
他的布袍前襟溅得斑斑点点的,暗褐色,像是血迹。
欧文嘴快,立刻问他:“你杀人去了?”
景曜答,“我刚才去审了审那个保育员阿姨,看看她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想告诉我们。结果确实是忘了。”
审保育员阿姨?
景曜不在乎,“怕什么?那个保育员明显是个向导型非关键NPC,不小心弄死了系统还会派别人过来,不会有惩罚,也不会影响任务的。”
宁鸽说不出话来。
欧文问:“你把人家弄死了?”
“呃……”景曜在回答欧文,目光却停在宁鸽脸上。
他在看她的反应。
然而宁鸽天生表情淡漠,他什么都没看出来,露出点失望,“没死,见了点血而已。”
宁鸽无动于衷地看看他,“你鼻子怎么了?被保育员阿姨揍的?”
景曜一边的鼻孔还有一丁点干掉的血迹。
“她怎么可能碰到我的边?”景曜下意识地摸摸鼻子,瞄了旁边的江矜一眼,“当然是被别人打的。敌友不分,不知好歹。”
原来是被江矜揍的。
揍得好。
江矜照旧一言不发,像没听见一样。
她手里多了样东西。
宁鸽一眼就看出,是保健室里裴寒用来砍断卷毛胳膊的刀,只不过被拗断了,只留下匕首长的一截,下面被重新改造过,缠上布条,变成手柄。
她正在用一块不知哪来的黑黝黝的块块磨那把改造的匕首,手上不停。
景曜也看了看她手里的匕首,“你把刀磨那么快干什么?”
江矜仍然没搭理他。
新任务还没来,几个人一起回教室。
宁鸽边走边低头看手环。
“为什么一直看它?”裴寒问她。
“等着它发任务,给线索,赶紧找到锚点走人。”宁鸽说。
这地方宁鸽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了,尤其是和这个景曜在一起。
他一直在观察和试探她,似乎没有轻易举报,估计一定有不能轻易举报的理由。无论如何,宜速战速决。
然而手环迟迟没有动静。
回到教室,教室里的气氛和宁鸽他们离开时很不一样。
这群男孩女孩正在休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笑,打打闹闹,在荷尔蒙的作用下,空气中弥漫着狗粮的味道。
保育员阿姨已经回来了,在给大家发衣服。
她看上去很狼狈,衣服前襟上全是血点,袖子上也有,比景曜身上的还多。
她抬头看见景曜,似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是表情茫然,像是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系统帮景曜善后了,抹除了她的记忆。
“你们几个去哪了?过来领衣服。”
景曜笑了一下,没事人一样过去从她手里拿走一套。
向导型非关键NPC。
宁鸽心想,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型的NPC。
衣服是素布上衣和长裤,鞋是简单的布鞋,和这里每个成年人穿的一样。这地方像是有空调,到处都是恒温的舒适温度,简单的上衣长裤足够。
大家轮流去卫生间换上,看着整齐多了。
宁鸽换好衣服,抽空咨询阿姨:“球母是什么?”
“球母啊,”阿姨热情洋溢地挥了一下两条胳膊,“球母无处不在,就是你看得见摸得到的一切,就连你都是球母的。”
这像是对神的形容,也许真的是他们的母神。
阿姨忙着安排大家的生活。
“有人困了没有?后面有宿舍,每个人都有床位,想睡可以去睡。”
卷毛低声说:“好家伙,就活这几天,还睡?一睡时间少了一半。”
欧文笑出声,“你平时在副本外都不睡觉的噢?还不也是活一辈子,睡半辈子,有什么区别。”
阿姨继续说:“如果饿了,大厅有一组触摸屏,可以去那里买营养剂,扫码就行了,你们父母应该给你们充过钱。”
虽然宁鸽不饿,还是因为好奇,和裴寒一起去试了试。
大厅一角确实有一排提款机一样的触摸屏,其中有一个卖吃的,旁边有个小门,在显示屏上选一下,就能从小门里拿到一份份牙膏一样可以挤出来吃的营养剂,还有瓶装水。
像自动贩卖机,十分方便。
宁鸽还看到有人在买衣物用品,也是先扫码,再从旁边的门里取货。
球母供给一切。
只要帮它勤勤恳恳地蹬轮子。
营养剂的味道不算差,两个人捏着营养剂的管子,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宁鸽有个一直想问裴寒的问题,正好问他。
“裴寒,副本是会重启的吗?还是像正常世界一样,一天一天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