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摄影比赛获奖、被F大录取、染发?纹身、参加竞赛得到第一名,又或者在搅黄哥哥恋情后拥抱了一位灰姑娘……他做了那么多?事?,极力向她展示自己?的变化,可无论?哪件事?都不值得她费心关注。
但她至少因为?夏茯是好友的弟子,把她当?成?一个值得注意的女孩,而不是儿子的花招来看待。在夏茯主动和?她打招呼后,愿意牵起一丝的笑容,客气?地询问说:
“夏茯是吧?欢迎来我们家玩,鸿霞那个项目申请下来了么?”
他所珍惜的事?物?中最名贵的那项,总归是得到了一些温度。
在前往别墅的车上,孟涵山有?一句没?一句和?夏茯聊了些自己?读书时在F大发?生的一些趣事?,询问她当?年的女生宿舍是否变了样子。
方?熙玉已在别墅里等候了一段时间,她嘱咐保姆张罗饭菜,向闷闷不乐的方?景澄背后张望,询问道:“你爸呢?”
他嗤笑了一声,回应道:“他说公司有?应酬先走了。”
她早就习惯了儿子的临阵脱逃,对此不过?漫不经心地一笑带过?。
“不在就不在吧。”
“一家之主就是这样,总有?大事?要忙,但好歹陪小茯接到人了,也算是尽到了父亲的心,今晚我们女人家的在一起也更自在。”
对方?景澄来说这次的晚宴只能用糟糕一词形容。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因为?父亲不在,奶奶便伸手总览全局。
灯光亮起,演员入席,方?熙玉露出了笑容。
瓷盘铺上绒布,刀叉碰撞其上发?出清脆的细响,而她的话语就溪水在声音的间隙间流动穿梭,笑眯眯地询问孟涵山的项目进展,夸赞方?景澄实习期间取得的成?果,说夏茯这位聪慧的女孩如何引导他一点点走上接管公司正?路。
满桌佳肴,却食之无味,孟涵山的脸一点点冷了起来,她沉默地望着?夏茯,费解于她为?何专心帮助一个在她看来毫无指望的废品。
“我最爱的那道甜点还在准备中。要不要先听点音乐放松一下,这是我最爱的摇摆舞。”
方?熙玉如是建议。
在磁针搭上唱片,播音器奏响浪漫悠长的曲调后,孟涵山约自己?的学妹去露台欣赏风景,问她有?没?有?在公司发?展的意愿,未来的规划又是如何,
“我想专注事?业,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孟涵山倚在窗边,在繁星闪烁、爬山虎叶片随风摇晃的夜晚中舒展身体,听年轻的女孩诉说稚嫩的梦想,和?曾经的自己?何曾相似,感到指尖近乎嵌进粗糙的石台缝隙。
“不,你不会走上我的老路。”
她讨厌这个地方?。
同样的夏夜,同样的地点,英俊的青年也曾搂住她的腰部,和?她在露台接吻,许诺这所气?派的洋房将是二人未来的爱巢,他们会像故事?中主角般永远幸福。
而她信以为?真,抚摸着?黑棕色的扶手,在螺旋状的阶梯上前行,听着?木板在高跟鞋下“哒哒”作响,感觉自己?正?踏着?无数人的艳羡不断上升,只要伸手就能戳破阶级间的薄膜。
可最后破裂的却是她有?关爱情的幻梦。
得知另一人存在的瞬间,相爱的一幕幕在眼前略过?,在夜风中纷乱,像被她撕碎抛入雨幕的相片,一点点沉进污浊的泥水,被憎恨浸湿得漆黑。
她好恨。
她恨懦弱无能的丈夫、恨表里不一的婆婆,可兜兜转转,最恨的永远是天真的自己?。为?什么要陷入愚蠢的爱情?
她爱过?他,为?了他放弃深造机会,为?他抛弃颜面?,一而再二三伤害自己?的身体,方?景澄的存在就正?是辱的证明,时时刻刻提醒她当?初怎么为?了完成?妻子的义务,像生育机器一样接受各种治疗,只为?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不能再错下去了。
从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起,她就是旁人艳羡的存在,应该有?和?睦的家庭、幸福的婚姻、成?功的事?业,而不是草草离婚一败涂地沦为?笑柄。
她必须赢下去。
既然他们彻底的利用了自己?,叫她沦为?方?嘉诚的踏板,凭什么她不能反抗?把流淌着?她的血液,和?她一样优秀一样自律的方?斯宇推上那个位置,让真正?有?能力的人拥有?一切,所有?人都要知道蓝星集团是因为?她的加入才继续延续的。
这是这孩子应得的,也是他们欠她的。
她关注的只有?这个结果,除此之外她其实并不在乎那女孩实际说了什么,又真的在乎什么。
孟涵山冷笑一声,打断了夏茯的话语:
“我不知道那孩子又在打什么小算盘,或者方?熙玉跟你暗示了什么?”
“但你是鸿霞的爱徒,所以我还是提前告诉你。不要趟这趟浑水,不要做什么总裁夫人的白日梦,斯宇才是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她没?法原谅自己?,自然不会喜欢走在同一条路上的夏茯,她压根没?法忍受她和?方?景澄站在一起的画面?。
回来之后夏茯脸色不好看。她娟秀的小脸僵住了,年轻、光洁,好比一张石膏做成?的面?具,沐浴在恋人的关切目光中,却半天说不上话来。
方?熙玉毫不意外、嗤之以鼻。
孟涵山做媳妇时再恨自己?又怎么样?待在方?家,她还不是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母亲?
她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看它在月光下血一样殷红、血一样粘稠,又血一样苦涩。
这个家一直不需要男人。
因为?逃跑的丈夫、无话可说的哥哥、说不出话的弟弟,夜晚总是安静又祥和?,只有?留下来的女人不甘地撕扯。
方?熙玉低头呷了一口美酒,在微醺中,仿佛又回到了她还是半大姑娘时的夜晚,爱情在丈夫离去的时候死?去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剩下的只有?叫人无法放手的权力。
于是她抬手,和?璀璨的水晶吊灯遥遥举杯相庆——
敬今夜,敬未来,敬无数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