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珣的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
这画卷上,绿色的那一团姑且称作是树吧,那黄褐色抹开的方块姑且算作屋子吧,那些红红黄黄的是花,白白蓝蓝的底色算作天空,那另一边黑色为底还挂着点点白色的……是黑夜?
他也不去计较夜晚和白日是如何并存的,只说画面中间那两个柴火棍似的东西……这个,难道是她和他?
嗯,他拒绝,并不想承认。
阿措见元珣不说话,只觉得陛下的想象力实在太差。
她凑到他的身旁,伸出小手指着,解释道,“这是我画的锦绣轩,这个穿黑色长袍的是陛下,另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就是我,我画的是我们俩个一起坐在后院,看白天的云,看夜晚的星。”
她解释的一本正经,软糯的声音透着认真。
闻言,元珣眸中的笑渐渐被另一种情绪的笑给取代,一颗冰冷的心也因着她的话渐渐滚烫起来。
一屋两人,一日三餐,赏花赏云赏日月星辰。
少年时,他也曾畅想过这样简单而平淡的生活,只是后来的事谁也没料到——他从未想过会被牵扯进黑暗残酷的血腥斗争中,从未想过未来有一天会当上江山之主。
那一颗曾经也渴望平凡幸福的心,逐渐变得封闭冷酷,再不复从前。
刚看到这画时,他只觉得幼稚可笑,画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今见她一点一点的给他解释,解释着那个她心目中所构想的美好画面,一种久违的单纯情感涌上心头。
忽的,元珣弯下腰,伸手抱住了小小的她。
被温暖笼住的阿措怔了怔,这是怎么了?
可她是背对着他的,所以此刻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静默了半晌,她试探的问了声,“陛下,你睡着了么?”
是不是她的解释太无聊了,把他都听困了?
一声轻笑在头顶响起,随后她的脑袋就被某只大爪子胡乱的撸了两把。
“啊呀,我的头发……”
元珣心情愉悦的弯了下唇,又接过她手中的画,声音淡淡的,“虽然画的丑了点,但看在是你第一次画的份上,朕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阿措一听这话,不高兴了。
她转过身,小手叉着细腰,“哪里丑了,上次我刺绣,你也说我绣的丑。你要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好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元珣见她这副奶凶奶凶的样子,笑的胸腔都震动。
“你还笑我……”阿措柳眉拧着,伸手就要去抢。
元珣轻轻松松一举手,就将那画卷放到了高处的柜子上。
阿措见状,伸直了手,还用力蹦了蹦,但压根够不着!
元珣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去的道理?”
阿措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个子高有什么了不起,她以后也会长高的!
元珣见她还不高兴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转移话题道,“许久没考你功课了,今儿个正好考考你。”
阿措一听,立刻就怂了。
她虽然有认真学习,但是特别害怕考试,尤其害怕被陛下考!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答不出问题,在陛下面前答不出和在女先生面前答不出,丢人程度是不同的。
她不想在陛下面前丢人,不想让他觉得她很差。
唔,妖精也是要脸面的。
“陛下,今天是立冬,也算个节日,节日就不要考试了,好不好?”阿措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一双黑眸莹润又可怜。
元珣捏了捏她柔柔的小手,又恢复平日那副清冷严肃的模样,“不行。”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将阿措牵到了前殿,随机考问了一番。
好在这次问的都不算难,阿措大多都答对了,剩余错的一些,元珣也没凶她,而是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一番。
阿措开始还认真在听,但听着听着,注意力就不禁被他周身的龙气所吸引,视线也落在他那张唇形完美的薄唇上。
靠的好近呐。
她想,好久没有跟他亲亲了。
元珣自然也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唇角微沉,“你在听朕说话么?”
阿措愣住,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狭长的深邃眼眸。
鬼使神差的,她呆呆蹦出一句,“陛下,我下个月就及笄了。”
元珣,“……??”
阿措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一颤,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傻话,白皙的小脸有点绯红。连忙站起身来,朝他福了福身子,“陛下,我想起锦绣轩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便提起裙摆慌慌张张往外跑了。
元珣依旧在原处坐着,再次回想起她含羞带怯说出“快要及笄”时的模样,又静坐了好半晌。
直到常喜快步走进来时,元珣才堪堪回过神,沉声道,“她走的急,斗篷落在内殿了,你赶紧给她送去。对了,再拿个手炉给她送去……”
常喜本来就准备提醒陛下这事的,没想到陛下倒比他先开口。他愣了一愣,忙跑去内殿拿了。
等再次回来的时候,他还有点喘,弯腰道,“斗篷已经给沈嫔主子送去了,陛下不必担心。”
元珣沉沉的“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他伸手按了按眉心,淡淡吩咐道,“内殿的八宝柜上放着一副画卷,你拿去如意馆叫人好好装裱下。”
“是。”常喜应道,心中却是奇怪,好好的画怎么放到八宝柜上面去了?
待他取下那画后,倒也没打开看,便直接就送去如意馆了。
如意馆的裱画工匠打开画卷一看,顿时傻了眼,等回过神来,忙唤住了常喜,“常喜公公,你这画……没送错吧?”
常喜公公人都走到门口了,愣是倒转了回来。
他看了眼工匠手中的画,“………”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拿错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起沈嫔怀中抱着的那副画卷,难道……就是这个?
那位主子是个书画不精的,想来应该是她的手笔了。
“没送错,就是这个。”常喜舒了眉头,拂尘一甩,“咱家可提醒你,这幅画你可得拿出十足的功夫好好裱,没准陛下要将这画挂在寝殿里呢。”
裱画工匠懵了——
就这鬼画符的玩意儿,还挂寝殿?
呃,难道这是什么新的辟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