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个时候，却生了变故。
欧洲那边的企业，发来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因不可抗拒因素，现与龙国企业终止合作！”
那些农机，都是欧洲方面的定制设备。
螺丝、螺母、安全件，都是欧洲标准，和国内标准并不通用。
所以即便是想在国内降价卖出去，都很难很难。
秦天的父亲本就积劳成疾，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一病不起。
半个月前，撒手人寰。
如今
团结厂仓库里堆积成山的钢材和加工好的设备，已经开始生锈，却卖不出去；
半年多接不到新的订单，机床都停了；
工人近两个月没有发过工资；
最要紧的是，还欠了银行三千多万的高额贷款。
法院刚刚送来的传票，如果一周之内再无法还款，就要依法查封工厂资产，拍卖抵账。
查封、破产、清算、拍卖，只是第一步。
可即便是把团结厂全卖了，也偿还不了全部三千多万的债务。
二十多岁出头，刚毕业，一回来，就面对这样的困境。
看着满满一仓库堆积成山的生锈钢材和机械设备。
秦天感觉到了一种无力和窒息。
一直强大伟岸的父亲，尚且对这烂摊子毫无对策。
最后病倒，郁郁而终。
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茫然无措之际，秦天下意识地问道：
“赵叔，您觉得应该怎么办？”
秦天身旁的赵叔，也就是副厂长赵燕台，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二十多年前跟着秦天的父亲一同创业打拼，是团结厂的元老之一。
也是从小看着秦天长大的。
赵燕台听到秦天的询问后，眉头紧锁，沉默了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
“小天啊……你记不记得上次……T集团提出想要收购咱们厂。”
“老秦……嗯……你父亲和我当时是拒绝了……”
“可T集团毕竟是世界五百强……”
“如果……赵叔是说如果啊……”
“实在没办法……唉……”
听到‘T集团’这个名字，秦天脸上凝重了不少。
那是鹰酱国一家非常有实力的机械制造集团，也是世界五百强。
这个T集团是几年前进入胶市的。
一进来，就掀起了胶市机械行业的腥风血雨。
人家是跨国集团，资金雄厚，有西方先发技术优势，背后又有全球市场兜底撑腰。
能够耐住性子，跟你本地的企业大打价格战和持久战。
甚至能够做到性能比你好，价格还比你低。
哪怕是在胶市赔本做生意，人家也完全能够坚持三五年。
然而胶市本土的企业，却根本受不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挤压。
消费者才不管你本地的企业有什么困难。
反正低价高配的，就是良心产品；而高价低配的，就成了‘国产工业垃圾’。
市场经济的‘自由’背后，是极其残酷，也极其血腥的丛林竞争法则。
弱，就得死！
T集团进入胶市后，短时间内就占领了胶市一多半的市场。
同时也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收购了很多胶市本地和周边的工厂和企业。
而且，秦天听说了。
那些被收购的厂，并没有被T集团善待。
对于T集团这种大型的跨国集团来说，收购当地企业，并不是为了整合产业。
而是在为占领市场扫清障碍。
你那点老旧车床和工人，人家压根就看不上。
那些被收购的胶市本土工厂，很快就就被T集团拆了机床，变卖了资产。
而工人们也基本都下岗了。
哦对，现在叫优化。
接受优化，就拿钱走人。
不接受，就给你调一个郊区偏远小破办公室，每天让你上下班通勤5个小时。
而且接不到活，工资一两千，活活耗死你。
坦白讲，秦天并不想卖掉团结厂。
虽然上学的时候玩世不恭，整天逃课打游戏，追校花，胡天海地的，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样子。
但其实心里也知道，团结厂是自己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很小的时候，秦天就见过父亲为了经营和改革工厂，几天之间头发愁白了大半。
在所有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甚至一出差就是好几个月，回到家总是累得不成人样。
卖掉工厂？
卖掉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更遑论，秦天可是吃团结厂百家饭长大的。
团结厂的叔叔阿姨们，就是秦天最亲近的人。
秦天沉默了。
看秦天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赵燕台在一旁轻声说道：
“小天啊，不用着急做决定。要不赵叔替你把T集团的负责人约出来，咱们先谈谈？到时候……”
话没说完，却突然被秦天兜里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秦天接起电话一听，对面传来了一个清亮灵动的女子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