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器的骤然动手,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他与宸王再一次在院中打了起来。
祁同很理智的架着祁和退到了角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司徒器与宸王之间的你来我往,因胶着的场面而异常紧张,都有点忽略了自己手中的祁和。
祁和也表现的很平静,甚至有点过于平静,他问祁同:“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呢?”
“闭嘴!”祁同狠狠的瞪了祁和一眼,手上的劲儿重新重了起来,用以提醒祁和,他现在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
“把我交出去吧。”祁和再次开口。
“别以为我不敢!”祁同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一如他这个人拧巴的性格,以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祁同真的不是一个好兄长,也没有人规定了当哥哥的一定要是个好哥哥,但同时他也不是一个坏到了骨子里的人。
他顶多就是一个……讨厌的人。
祁和终于可以说了,他讨厌祁同,在祁同同样讨厌着他的情况下,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去喜欢祁同。但他知道如果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真的闹成太子与王姬那样,那么最伤心的只会是在天有灵的祁家主与祁夫人。
但是,在祁同再一次反水后,祁和觉得他终于可以不用再继续掩饰了。不用再与祁同维持这段尴尬的兄弟关系,也不用再强迫自己不要在乎祁同过往对他做的那些事。
祁和之前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但事实是,过去的永远不会过去。
有根刺就这么梗在祁和的心里,他放不下,他知道祁同也放不下,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偏偏还要假装心无芥蒂。也许在某一刻他们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但后来时过境迁,时间帮助他们知道了他们做不到。
而因为祁同的这一次举动,他们终于不用再勉强自己了,这真的太好了。
祁和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大方承认你讨厌我,这没什么的。”祁和开始给祁同反向灌鸡汤,“就像我也终于可以承认我讨厌你一样。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自己。让我们当一对互相仇视的兄弟吧,大启多的是,多我们一对也不多啊。”
“你到底想要什么?”祁同很冷静,他相信祁和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种时候开始这样的感慨,说出这些话的。
祁和无辜回望,好像自己真的人畜无害:“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是想得到什么呢?”
祁同懂了:“你在拖延时间。”
祁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我真的想不明白,明知道宸王会输,你为什么还要与他合作?”这与四九年投了国民党有什么区别?
祁同也决定对祁和坦诚一点,或者说是对自己坦诚一点:“大概是因为不甘心吧。”
不甘心看着祁和得到一切,看着祁和功成名就,看着祁和呼风唤雨,而他在隐姓埋名多年后的今天,早已经没有了姓名。更直白点说,就是嫉妒作祟。人是很难会去嫉妒与自己差距巨大且毫无关系的人的,他们嫉妒的往往只会是与自己差不多、又与自己关系相近的人。好比祁同对祁和。
同样是祁家的儿子,祁和却总能在爹娘去后,得到姜老夫人与女天子更多的关注。
后来更是成了什么宛丘四公子,海内留名。
但是,凭什么呢?
“好吧。”祁和懂了,谁还不能有个梦想了呢,“只是,答应我好吗?下次做梦的时候,找个靠谱一点的合作伙伴。”
“我还有下一次?”祁同嗤笑,眼前这个情况,他能不能活过明天,都在两说之间。
“当然,如果你帮我的话。”祁和道。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在这种危急时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毕竟他还有个师兄谢望在等着他去拯救呢。
书生在这种时候真的很弱鸡。
“呵。”祁同笑的更加嘲讽了,他算是明白了祁和巧舌如簧背后所求的是什么,“你以为我傻吗?”
祁和也不怕被祁同意识到自己的目的,他只是很真诚的对祁同发出了邀请:“所以,要换个搭档吗?我觉得我这个人运气一直蛮好的,口碑也不错,很守诚信,至少比宸王好,好到会让亲哥嫉妒的那种。”
祁同几经挣扎,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辩了句:“都说了,不是亲哥啊。”
总之,祁和成功再次策反祁同。说实话,这真的一点都不应该觉得意外。像祁同这种主意总是变来变去的人,他既然能动摇倒戈,自然也能倒回来,就,在正常人与二五仔之间来回反复横跳。不能说人之常情,只能说是祁同的逻辑自洽,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宸王自持武功高强,还是怎样,搞这么一出大戏,院子里竟没有留任何他自己的人,现在就只有他和司徒器战了个难舍难分。
也就给了祁同与祁和机会,一点一点的向谢望挪动。
谢望也很懂的开始配合着自救。
一直到谢望的绳子被解开,宸王才发现了他的计划已经彻底乱了。他想要抽身来控制,却被司徒器给缠住了:“瞧不起谁呢?!”司徒器与宸王水平相当,宸王全神贯注才有可能战下去,一旦分神,结果就是被司徒器偷了一剑,鲜血直,让他再顾不上想什么谢望祁和。
“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祁同被宸王刚刚那狠厉的一眼吓到了。
祁和与谢望同时回:“等。”
所以,果然还是拖延战术啊。其实也很好猜,祁和自之前被软禁的事情发生之后,就再没有让婢女霜月离过自己的身,哪怕是和司徒器在一起的时候。祁同有些拳脚功夫,但终究也就是比普通人好一点,他能够如此轻松的绑下祁和,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霜月不在。
而霜月去做什么了呢?
自然是搬救兵啊。祁和在门外时,就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劲儿,司徒器去杀人,不可能耽误那么长时间。所以,肯定是出事了。
祁和一直在等的,就是霜月搬救兵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祁和再多解释什么,脚程极快的霜月,就已经带着人马赶了回来,将王贤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霜月的武功不如司徒器也不如宸王,但是当她帮助司徒器对付宸王时,却会对整个局面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宸王双拳难敌四手,忍不住大骂了句:“无耻!说好的你我比试呢?”
司徒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呸,谁和你说好的。”有人不用,他才是傻了好吗?反派才喜欢单打独斗,注定会胜利的主角,往往会选择围殴!
换个好听的说法就是团结。
最终,司徒器以伤了一臂为代价,与霜月配合得当,当场擒获了受了重伤的宸王。司徒器很想一刀砍死这个生命力顽强的神经病,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宸王拼命自救的一句话:“知道我为什么敢只身入京吗?”
因为宸王有所依仗,一如祁和之前奇怪的,为什么宸王显得如此凄凉,身边竟连个帮手都没有。
宸王的人都被用在了更加关键的地方。
新帝、司徒器大哥甚至是王姬和驸马都赶到了,王姬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手贱,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在听说了事情之后,带着驸马来救祁和。
在千军万马之间,不管王贤的府昔日有多大,如今都显得很拥挤且狭小了。
呜呜泱泱的都是人,人头攒动,挥汗如雨,戏精宸王一秒上线,再一次来了劲儿,只不过他这一次并不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搞事。或者说,他的每一次求生,为的都是有机会继续搞事,而不是认真活下去。
正常人真的很难理解思维跳跃的神经病到底求的是什么。
宸王老实伏法,嘴里却依旧嚣张:“我的人已兵分三路,去联系了蛮族、百越与倭寇,我若死了,他们就会得到大启所有的战略攻防要图。”
“你!”新帝闻湛都不禁变了脸,却问不出那一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因为大家好像终于明白了,这应该就是神经病宸王的思路了——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你活下去了。”反倒是谢望最为冷静,也最硬气,一个朝廷,绝不能受的就是威胁。不和亲,不割地,也不赔款。这是谢望在历史上的坚持,而这些思想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体现。
“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谈的呀。”宸王的脸上神采飞扬,他不只有个后备计划,他还有个后备的后备,“不要太心急,小谢望。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可以死,我也可以阻止我的手下……”
“但是?”谢望并没有着急开心,他莫名觉得宸王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他会喜欢的。
“但是,我要名扬四海的公子和,与我一起死!”宸王还是说出来了,哪怕说完,就被司徒器朝着脸上打了一拳。司徒器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留手,鲜血与牙齿齐飞,某个角度看去,宸王的脸都好像已经歪了,再不复曾经的惊艳与妖孽。但哪怕是被打成这样了,宸王还在笑着,“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绝不会再谈,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不要着急,我们还有……”
宸王抬头看了一下天:“我们还有好几个时辰的时间呢。若我不放信号,今晚,不管我是死是活,我的人都会动手。”
意识到宸王真的有所安排,他是来真的之后,所有人都僵住了。
不是他们真的准备牺牲祁和,而是好像说什么都不对。有再多聪明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开如今这道局。闻湛不知道,谢望不知道,哪怕是王姬都……在千万百姓、涂灵生碳面前,他们真的开不起这个口。
只有司徒器把心一横,就抽出了刀。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才不管什么破局,什么大义,他只要宸王死。而但凡宸王死了,就不会有选择。
“住手——!”最终还是祁和阻止了司徒器。
祁和甚至喊在了司徒器动手之前,因为祁和很清楚司徒器在这一刻的脑回路,以及会采取的动作。
司徒器……也很清楚祁和会有的脑回路。
“今晚之前,我会给你回复。”祁和转身,难得有了一份霸气,对所有关心着他的人道,“这是我的事情,谁也不应该替我作出决定。霜月,看好宸王!”
祁和并没有走远,他依旧留在王贤的府上,只是远离了宸王那个神经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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