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的目光落在珠帘后的沈拂烟身上,忍不住扬起脸:“我是长乐公主沈拂烟的母亲。”
她以为会看到这些年轻人脸上的尊敬。
可这些史官们听了她的话,全都露出嫌恶、愤懑的神色。
他们早就了解过这位公主的生平,知晓她同相府公子和离,又被沈家嫌弃,走到今日完全是靠着自己在肃州的拼搏。
文人才子,最是欣赏这种命运坎坷却依旧坚韧的人物。
自然,他们对沈家的印象就要差上许多。
“长乐公主不是已同沈家断亲了吗?”
“礼不可废,既然断亲了,沈夫人还是不要再自称公主的母亲为好。”
“沈夫人应当拜跪公主殿下,怎好直呼公主名讳?”
一句句委婉又责备的话从这群史官们口中吐出,白氏听得满脸通红,忍不住道:“我并未不要这个女儿了,今日来就是想迎她归家的,你们不要乱说话。”
史官们只是单纯,但并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这是沈家后悔了,想把赶出门的公主迎回家。
“迎我归家?”这时沈拂烟掀开帘子缓缓步出。
她为了办公便利,穿的也是窄袖衣袍,白氏看见她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下意识就想呵斥。
谁家公主穿出这样灰头土脸的?
她忍下涌到喉头的话,努力摆出笑脸。
“公主,臣妇只是过来关心关心您,这是臣妇在家中熬的山药鸡汤……”
“不必多言。”沈拂烟打断白氏的话。
她看着白氏脸上的笑容,心底越发冰冷。
恐怕白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僵硬!
“我与沈夫人非亲非故,还请沈夫人不要打扰我们史馆办公。”
她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白氏顿时红着眼眶抽泣起来。
“母亲知晓你气我要分家,但如今母亲已知道错了,这些日子我病卧在床、思念成疾,你就不能再给母亲、给沈家一个机会?毕竟你父亲生前……”
“你还敢提我父亲!”她的话触到了沈拂烟的逆鳞,沈拂烟眉峰一竖,声色冷厉道,“沈夫人,断亲就是断亲,此时说什么都晚了,请回吧!”
她不愿当着同僚的面多说家事,白氏此举像是在借众势逼她就范,实在令人厌烦。
白氏不肯走,劝不回沈拂烟,老太太就要对她用家法了!
她不依不饶,还想开口。
“向来清净的史馆,也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此时门口步入一道高大的身影。
史官们纷纷起身:“下官见过裴都督。”
裴晏危着紫色朝服,束鎏金碧绿冠,一双狭长眼眸紧紧盯着白氏,如同冷血动物在暗中吐着信子。
一旁的钟潜觑着裴晏危的神色,心中为白氏默哀。
都督本就在为公主同男子一起办公而吃味,特意跑来史馆一趟,就是想瞧瞧公主与同僚间的相处,怎知白氏这个阴魂不散的,正好撞了上来。
“沈夫人,若是想念女儿,大可不必到史馆这种寂静之地吵闹,更不必惊扰公主清幽。”裴晏危盯着白氏,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
白氏心底一沉,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她还有个女儿被关在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