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中宫有主,国本得立。
史官振笔疾书,将这双喜并录于《西梁春秋》中,“承羽初年秋,羽帝册北翼时氏为后,立皇长子岑策为太子。双典并行,礼成。”
暮色四合时,最后一缕天光掠过太庙的金顶。
新后的翟冠珠翠在夕照中明灭,而东宫窗棂前,那方太子宝玺已映出初升的弦月。
然朝堂争斗,一刻难歇。
别看帝后大婚其乐融融,举国欢庆。其实从立后前就风起云涌,争论不休。
最尖锐的问题,是羽帝诏书上关于“羽正”皇后称号招致旧臣的阻挠。
旧臣认为,羽字为帝王名讳,需避讳;而“正”乃皇后不可逾制。言下之意,时安夏是北翼和亲公主,不该用“正”字。
羽帝强势,“朕与后同承天命,共书‘羽’字,非讳也,乃契也。”
而羽帝关于那个“正”字的反击,也是很快就来了。
时安夏入主中宫后的第一道懿旨便是减免她聘礼中那十二州的赋税。
消息传至地方,十二州百姓焚香祝祷。而御史台的奏章,却如雪片般飞向羽帝的案头。
其中尤以监察御史陈延志最具锋芒,当殿直谏,“后族十二州本为膏腴之地,今免赋税三载,恐开外戚蠹国之端。”
青羽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羽帝怒驳,“上奏前动动脑子!皇后的外戚都在北翼,恐开什么外戚蠹国之端!防什么外戚干政?”
尔等榆木脑袋,朕的俸禄给了你们真是糟蹋!
群臣这才想起来。哦,是啊,皇后在西梁当真没有外戚。这,还有点不好办呐……这还怎么按祖制弹劾?
陈延志面红耳赤。
羽帝锐目如刀,“朕看你们御史台是闲得慌?不如这样,从明日起,先给朕算算,你们这些年空谈误事的折子,浪费了多少朱砂墨锭!你们又领了多少俸禄,办了多少实事?”
御使台官员如丧考妣。
御史钟肃整了整衣冠,觉得就算被皇帝斩首,也要直抒胸臆,做那名流千古的言官,“皇上,臣有奏!”
羽帝抬眼一瞥,见又是御史台的,不由揉了揉眉心。
说实话,他自认因活得太久,历经沉浮,性子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圆融通透。可偏偏这些言官,总能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精准地戳中他那所剩无几的火气。
“讲。”羽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指尖已在龙椅扶手上敲出沉闷的节奏。
钟肃被那个“讲”字震得浑身一颤,花白胡子簌簌抖动。
他抖着手捧出《赋税考》,以红墨圈出旧例,“皇上,此十二州乃富庶之地,若减免赋税,恐致国库空虚。皇上登基时日尚短,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正是需银钱稳固朝纲之时。”他咽了咽唾沫,竹简般的奏折在手中哗啦作响,“军饷、河工、还有迁都新宫的营造银两……”
羽帝点点头,“御使台总算出了一个言之有物的官员。”
钟肃冷不丁得了羽帝褒奖,全身又是一个颤栗,“臣乃言官,自当实话实说。既食君禄,必忠君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在群臣暗自交换眼色,以为羽帝终将采纳谏言、废除皇后懿旨之际,听得羽帝竟换了个话题,“众卿可知,皇后今晨递了份折子。皇后她愿以私产补十二州三年赋税。”
满朝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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