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一抬头,赫然看见了熟人,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姜珩,怎么是你,你追到公府来了?不是,你这也忒缠人了些吧,我都说不用你报恩,这是私闯民宅,被逮住了你真的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他摇摇头,坐在卫婵对面那个石阶上,距离卫婵不远不近,却微妙的把她逃跑的路线,都给挡住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不会是真的追着我来的吧。”
卫婵的确狐疑,但此刻看他,换了一身锦缎衣裳,头上也带了玉冠,虽然肌肤是微黑的麦色,可显得很是精神,猿臂蜂腰,身材高大,加上那张英俊面容,任谁都看不出,这是半月前被困在山里,被捕兽夹弄伤的乞丐流民。
“你猜。”
姜珩随手拽了几只莲蓬,连没熟透的都拽了下来。
卫婵欲言又止,忍不住道:“你拽荷花作甚,它们开的好好地,这样拽下来,不就不结果子了。”
姜珩随手放在那儿:“我以为你要拿回去插瓶。”
卫婵看了一眼周围,放低声音:“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公府,这里可不是外头什么人都能进的园子,我可以假装没看见,你赶紧走吧,要是被家丁们抓到了,这真不是闹着玩的事。”
姜珩一叹:“你嘴上说的话是很在乎我,也似乎想要包庇,保护我,可这样说出来,感觉像瞧不起我似的,让我如何心生欢喜,听你的。”
卫婵很是无奈:“我哪有瞧不起你,前些天你说你是猎户,来京城寻亲的,治伤的银子都要我借给你,你可知谢家是什么门第,你像在庄子上那样,随随便便就闯进来,真以为没人能抓得住你吗,若是把你扭送去官府,你就知道厉害了。”
“知道厉害,什么厉害,也叫我听一听?”
卫婵心中咯噔一声,缓缓抬头,不远处,就是谢怀则。
她面上蓦的一白,心慌得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请罪。
“世子……”
谢怀则蹙着眉,走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可姜珩坐的并不近,与卫婵之间的距离,能站上八个人还有余。
两人并无逾礼之处,可谢怀则就是觉得别扭。
姜珩先站起身,居然对谢怀则行了一礼:“二哥好。”
二哥?姜珩为什么会叫世子二哥,这种排行的叫法只在安国公府,若是在谢氏族中,谢怀则排行为七,长辈们都是叫七郎。
卫婵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珩弟。”谢怀则点了点头:“这便是前几日我对你说的那位,二叔的孩子如今已经认祖归宗,回归谢家,谢珩。”
居然是他,二老爷的那个私生子是姜珩,这得多巧。
卫婵愕然的眼角都瞪大了。
“怎么,你认识三弟,方才见你们相谈甚欢,聊了什么?你不是身子不适,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怎么又出来了。”
姜珩脸上带着笑,乍一看,比谢怀则更像温润公子。
“这位姐姐是……”
“是我的屋里人,素日被我骄纵惯了,若是冲撞到珩弟,还望见谅,她一个小丫头,不懂事,看在为兄的面子上,就别计较了。”谢怀则语气淡淡,状似在责备卫婵,实则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护犊子,还隐隐像在宣誓主权。
“这位姐姐并没有冲撞到我,反而我看她不知在做什么,用瓶子收集荷叶上的露水,一时觉得新奇,就过来瞧一瞧,惊扰了姐姐,是我不对。”
姜珩做势想长揖一礼,被谢怀则制止。
谢怀则看到卫婵手里的瓷瓶子,脸色略略一缓:“你是府里的公子,哪有跟丫鬟道歉的。”
姜珩微微一笑:“哦,我还以为这是小嫂子。”
姜珩生的优秀,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很是亲近和蔼,可谢怀则就是觉得别扭,他看过来的眼神,尤其是看向身边姑娘的,让他觉得不对劲。
姜珩明明眼神清澈,并没有歪门斜视,可谢怀则就是觉得莫名的不对。
“又不是你正经嫂子,不必这么多礼。”谢怀则下意识说了这句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与其说是想要表达卫婵不配,不如说是并不想让姜珩与她有过多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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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话一说,姜珩微微一愣,笑的越发有深意:“我以为,即便不是正经嫂子,唐突了也得道个歉赔个不是,原来,是不用的嘛。”
谢怀则蹙眉:“府里的规矩自来如此,你初来乍到,以后呆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三弟若是无事,我们这就回去了。”
“等等。”姜珩捡起那些嫩莲蓬,还有两朵荷花:“这是小嫂子方才摘得,您忘了拿了。”
谢怀则面上狐疑,看向卫婵:“你摘这些做什么?”
“想拿回去插瓶的,莲花有香,世子的熏香还没制好,就想摘些花回去熏屋子。”
谢怀则面色一缓:“也好。”
他却挡在卫婵和姜珩中间,亲自接过:“多谢三弟了。”
谢怀则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卫婵一时觉得有些气氛凝滞,试探着问道:“世子不是说中午不回来吃了吗。”
“家里有人让我放不下心,我在外面作甚。”
谁能让他不放心,难不成,是她吗?卫婵心中呵呵一笑,那她也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你是如何跟三弟认识的?”
卫婵一怔,低下头:“那位就是二老爷认回来的公子吗,倒是跟想象的不同,奴婢哪里认识这位公子,是第一次见,他问我在做什么,奴婢回答采荷露,还没说几句话,您就回来了。”
“哦,是吗?”谢怀则审视卫婵:“我还以为,你们从前认识,毕竟他没有认祖归宗前,也在市井中打过混。”
卫婵听着极为刺耳,不由着辩解:“不是说这位公子近日才上京的,他并非京城人士,为何奴婢会与他认识,世子怀疑的好没道理。”
“既然不是原本就认识,那就是一见如故。”
他怎么总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那些小厮防着也就罢了,连他自己的亲堂弟也要防着?
“左右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难不成但凡是个男人跟奴婢说几句话,便是一见如故?”卫婵觉得小腹依旧在疼,浑身都没力气,哪里有心思还哄着他。
谢怀则冷着脸:“我看你是越发恃宠而骄,多问几句难不成也是故意为难你?”
“难道不是吗,奴婢跟三公子不是早就认识就是一见如故,左右您怎么说都对,这样猜忌奴婢,却让奴婢连辩解的话都不能说,就算您是世子,也太不讲理了。”
“好,既不愿意服侍我,就叫别人服侍我好了,你出去,叫净皮留下,今晚也叫她服侍侍寝。”
绿痕高兴的眼角眉梢都压不住喜色,卫婵却只是福了福身,居然就这么默然退了出去,半句话都没说。
谢怀则脸都黑了。